夜裡下了雨,棚子內陰冷潮溼,儘管點燃了兩個炭盆,仍舊驅散不走那空間潮溼的腥氣。
青璃討厭這種天氣,聽着雨水敲打在木板的聲音,她睜着眼睛,難以入眠。做娘之後感覺就是不一樣,此刻她放心不下在沐陽城的龍鳳胎和京都的小包子元雨。
“不舒服嗎?”
淳于諳閉着眼睛,感受到身旁的青璃身體冰涼,他摟緊了她,試圖把自己身體上的熱度傳遞出去。
“夫君,你不想念我們的孩兒嗎?”
青璃側過頭,眨眨眼,用手摸着淳于諳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嘟嘴道,“一次都沒聽你提起。”
“想。”
棚內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爲了節約燈油和蠟燭,二人早已經熄了燈,青璃只聽到自家夫君低沉的應答之聲,接着,是長久的沉默。
淳于諳不再說話,青璃側過身回想,從京都到南邊一路上,很多時候都是淳于諳照顧兩個小的,都說父愛深沉,淳于魔頭的性子就是深不見底,這麼多年,包括在牀第之間,從沒說出一句情話
。
罷了,有時候,做比說重要得多,人生哪能事事如意,總要有點缺憾纔好。這麼一想,青璃心裡舒坦多了,不知不覺,呼吸開始均勻。
一夜過去,天空中掛着大太陽,死亡谷多草木,沒有想象的燥熱。早膳淳于諳早早地做好,打了一隻野兔,剝皮醃漬,炒了一小鍋的麻辣兔肉,配着粥,夫妻二人填飽了肚子。
收拾妥當,隨身帶着備用的藥材,解毒丸,二人一路施展輕功進入到前面不遠處的密林,也是水零黎交代過的,死亡谷最危險的地段,死亡林。
一路花木清奇,百花齊放,林中陣陣幽香,有惑人心神之感。四周都是參天古木,擡起頭,透過濃密的樹葉,纔可見絲絲縷縷的陽光。
昨夜下了雨,早晨,草木上佈滿晨露,二人飛身而過,難免打溼了衣襟,青璃的裙角和淳于諳的褲腿有斑駁的水漬。
白日,死亡林並不像說的那般恐怖,越往裡面走,物種越多,青璃竟然發現了兩三株百年人蔘,雖說有空間不缺少這些藥材,可眼前的不挖白不挖,可以折算成白花花的銀子,往深說,都是能救命的。
“夫君,你看前面有屍體。”
青璃從半空輕飄飄地落下,向前一步,瞬間被屍體所散發的惡臭薰得倒退了兩三步。從衣着上看是幾具男屍,已經高度腐敗,面目全非,渾身上下爬滿黑漆漆的蟲子,有的地方被啃咬的如馬蜂窩一般。死狀悽慘的人,青璃見過很多,但是這種成詭異姿態的,還是頭一次。
“別看。”
淳于諳上前,用大手捂住青璃的眼睛,把她帶入懷中,因爲他看到不遠處,一羣黃褐色的野蜂襲來,正在歡快啃咬一具屍體,那具屍體赤裸,塗抹着一層金黃色的東西,想必是此物更加吸引野蜂。
屍體的胳膊上有一塊很大的月牙形胎記,淳于諳冷眼旁觀,越發感覺到熟悉。他兒時和耶律楚仁關係甚好,也曾經一起玩水,他的胳膊上就有一模一樣的印記。
耶律楚仁就這麼死了?淳于諳眼眸深了深,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相信。
“夫君,我不怕的,就是有點噁心。”
青璃正想掙脫,卻被淳于諳摟着死死的,她勾着嘴一笑,“莫不是你吃醋了吧?都是屍體,就算是赤裸……”
“不許看。”
淳于諳沒有二話,從袖兜掏出一塊手帕,矇住青璃的眼睛,話語簡潔有力,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確實不想讓自家娘子看到任何男人的躶體,即便是死人。
“好吧。”
青璃無奈地點頭,吃醋的淳于魔頭是不講道理的,反正她對那些噁心的屍體也沒有興趣
。光看着那些密密麻麻蟲子,有密集恐懼症的人也要頭皮發麻了。
見自家娘子答應,淳于諳這才放心,他吃了一粒避毒丹,用樹枝遮擋身體,找了一處離野蜂比較近的地段,近距離觀看,那具屍體的臉看得不真切,但是從外形上來,就是耶律楚仁沒錯。
野蜂成羣結隊,動作很快,幾乎不到一刻鐘,面前之人已然成爲一具白骨,在屍體旁邊,有一個紅寶石的銀鐲,是耶律楚仁貼身之物沒錯。
當年耶律楚仁出生的時候,弘德帝還沒有在喪子之痛中走出來,怕巫蠱之術再次發作,殃及三皇子耶律楚仁的性命,便親自前往鎮國寺,求高僧開光銀鐲,守護耶律楚仁平安成人,這件隨身的飾品,他從不離身。
樹林裡傳來沙沙地響動,一個穿花花綠綠的衣裙的女子,從空中降落,青璃立刻扯開蒙着眼睛的手帕,高度警惕。
面前的南疆女子妝容妖冶,露着兩隻小麥色的手臂,看起來格外結實,她陰測測地笑了兩聲,打量着淳于諳,嘖嘖道,“不錯,看樣子牀上也能持久些,不像那些廢物。”
“臭不要臉!”
青璃抱着胳膊,眯了眯眼,她的男人,就算被別的女人意淫都不可以,除非是不想活了!這句話,讓她莫名其妙的火氣很大。
“臉?臉皮?”
見淳于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南疆女子挺了挺胸,想要誘惑,片刻發現青璃的胸部更大,而且渾圓飽滿,在看青璃的臉蛋,南疆女子泄氣了。
“哼,你們膽子不小,敢闖我南疆秘地,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南疆女子伸着一根手指,搖了搖,這四周佈置陣法,外來者永遠在原地繞圈,就算不被林中的蟲蟻啃咬,也得活活餓死,死亡林有進無出,還沒見到有人活着出去過。
前面的男子線條冷硬,肌肉健壯,正是姐妹們最喜歡的類型,不如帶着回去,好好享受快活的滋味。那些沒用又貪生怕死的男子,早已經被丟到死亡谷自生自滅。
“哦?”
青璃拉着長音,漫不經心地道,“哪兩條路?”
“哈哈,很簡單,若是你想出去也行,讓他陪着我們姐妹快活,不然呢,你們就都死在這裡吧。”
南疆女子諷刺地看了一眼青璃,原本她是想搶走男子,讓女子留下,可又覺得無聊,兩個人看起來感情不錯,不知道面對生死,男人怎麼選擇。
大周人總是自詡高風亮節,女子貞潔,瞧不起她們南疆女子放蕩,那麼真正面臨生死的時候,有幾個把貞潔看的格外重要的?人都自私。
“都不選,我選擇讓你死。”
淳于諳周身的氣場已經降至冰點,青璃感受到他的怒氣,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讓夫君出手,就算殺了此人,也落得欺負女子的名聲,再說,覬覦她的夫君,又威脅於她,這種人,沒必要活着了
。
“哈哈,真是笑話!”
南疆女子哈哈大笑,眼淚都流出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如此囂張之人。負心漢倒是見識過很多,那個大周的三皇子耶律楚仁,勢力大又如何,欺騙她們姐妹的感情,最後也只能落得被野蜂分食的下場。
本來嘛,如果男人從了,她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可以放此女一條生路,不過,這麼美的臉蛋留着浪費,還是劃花了好。
“那個……”
青璃指着南疆女子的臉,明顯欲言又止。
“怎麼,難道你改變主意了?讓你的夫君服侍我們姐妹?”
南疆女子似乎胸有成竹,她就說,在生死麪前,貞潔算什麼?特別是男子,哪個不混跡青樓,花街柳巷?她們玩膩了的時候,還可以把人送出去,前後也沒有什麼損失。
“你的妝花了。”
青璃顯得相當淡定,剛纔南疆女子大笑,眼淚流了一臉,臉上的胭脂水粉塗得太濃,就好像刮大白一樣往下流淌,此刻形成一幅油畫狀。
“你……真是不識擡舉,殺了你,你的夫君照樣是我的。”
南疆女子話畢,從袖口掏出一個用草編織的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有一隻黑色的蟲子,正在蠕動着,前面有兩個觸角,長相怪異,青璃腦海中立即浮現兩個字,蠱蟲。
“小黑,就看你了!”
和剛纔放肆的語氣不同,南疆女子很是溫柔,用手點了點黑蟲子的小腦袋,唸了幾句聽不懂的咒語,很快的,蟲子扇着翅膀,急速向青璃飛來。
淳于諳見勢,飛身到青璃面前,被她一把推開,“夫君,相信我,一個小蠱蟲而已。”
青璃揮揮袖子,藉機從空間裡到搗鼓出一瓶藥粉,對着前面蠱蟲的方向灑,蟲子立刻從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直挺挺地落在地上。
“你到底做了什麼!”
南疆女子張大嘴巴,大驚失色,連忙蹲下身子,撿起蠱蟲,蠱蟲沒死,好像被施展定身法身,動彈不得。
“你說呢?”
空間裡,諸如此類的藥粉還很多,都是羽幽近兩年研製出來,專門對付蠱術的,這次青璃第一次用,效果還不錯。
南疆女子武功不怎麼樣,全靠用蠱致勝,遇見青璃算她倒黴,很快就被青璃用扯下來的藤蔓綁了個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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