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直接睡到天亮,青璃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都已經通過窗戶紙照到了屋裡,在桌子上投下一個明亮的光圈。
這次可真是睡到太陽曬屁股,青璃慢悠悠的穿好衣裳,從牀上坐起身,腦子還有些不清醒,昨夜不是指揮小靈去了許府,沒得到太有用的消息,然後她就睡着了,那麼小靈哪去了?
“小妹,你睡醒了嗎?都快到午時了!”
莫青菊剛送走醫女,想着過來看一眼,早上的時候來過一次,青璃睡的正香,她想着小妹可能是擔心劉小花的事,沒有睡好,這才讓家人不要叫醒她。
“我這就起來!”
青璃從屋裡應了一聲,快速的套好褲子,這才頂着亂蓬蓬的頭髮,睡眼惺忪的開了門。
“小妹,你咋這麼能睡呢,奶看你沒吃早飯還以爲你受了寒呢。”
最近天氣已經開始發冷,夜晚也是更深露重,還帶着寒氣,這個時候在莫家村晚上都是要燒上一會火炕的,鎮上沒有這個條件,只能把夏天蓋的被子換上一個厚實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是困。”
青璃抻了個懶腰,接過莫青菊端過來的水洗漱,期間還不住的打着呵欠。
“小妹,你坐這邊,我給你梳頭。”
莫青菊拿着小梳子細細的幫着青璃梳頭,這頭髮越長越好,現在已經是烏黑濃密,還有了點光亮,梳起來也順手,不像以前乾巴巴的,這一梳就要掉不少頭髮,青璃還一個勁的喊疼。
“小妹,你戴絹花還是頭繩?”
“頭繩就行,就選那對紫色的吧。”
青璃發現自己的頭繩只有兩對,一對是大哥在許記買的,想到許記的東西,她就不願意戴,但是又是大哥給別人擺攤寫書信才賺來的銅板買下的它,她更捨不得扔,最後只得選擇二姐買的頭繩。
“等呆會去街上,給你買上幾對頭繩吧,你只有這兩種顏色呢。”
莫青菊拉着青璃的手,又給她的臉上抹了一層祛疤膏,這都是莫青薔走的時候特意交代她的,就怕青璃人小忘性大,這祛疤膏要不間斷的抹纔能有效果。
“恩,好啊。”
青璃擡起頭看了一眼自家堂姐,也才九歲的模樣,隱隱要長開了,秀麗的小臉蛋,懂事穩重,也有了大姐姐的樣兒,辦事周到,她想起自己突然覺得很慚愧,很多事情還不如古代的小丫頭做的好,還要被照顧,有的時候真是忘記自己的實際年齡,心安理得的接受家人的寵愛。
好好的早飯因爲青璃的懶覺而改成午飯,張大娘特地又給青璃炒了個雞蛋,把早上剩下的包子過油煎了下,切上點小鹹菜撒了點芝麻油,又盛了一碗清粥,青璃吃的很香。
“璃丫頭,今兒可真真是睡到太陽曬屁股,這是你二姐不在家,不然啊,你可沒這麼好睡。”
前院的大樹下,崔奶奶正在摘菜,奶李氏也跟着幫忙,兩個老太太絮叨着家常,時不時的提起以前過的苦日子都唏噓,奶就是攤上了個惡婆婆,所以一直操勞,好歹有幾個孝順兒子傍身,這才能苦盡甘來,崔奶奶命苦,雖然兒子媳婦去的早,但是還留下了一個乖孫子。
東娃很懂事,平時和子喜一起習字,兩個小娃總是黏在一起,看書識字,時不時的在家裡的後院瘋跑上一圈,子喜也比以前活潑上不少,有了小娃的頑皮。
“奶,我這是累的。”
青璃對着奶吐了吐舌頭,自家二姐在家,肯定會大力拍門,然後把她從牀上提溜起來。
“你一個小丫頭,哪有那麼多操心的事。”
奶奶嘆了一口氣,知道劉家的事情也很遺憾,但是這個年頭就是民不與官鬥,特別是有着後臺的大戶人家,也沒地方說理,只能盼着那家的少爺不要拖累別人,早點一命嗚呼纔是。
“這許家,在鎮上行事好生霸道。”
崔奶奶接了一句,在沒到莫家做幫工之前,她一直都是在集市上賣鞋墊,全指望那點銅板餬口,有時候還要餓肚子,許家也有家丁不時的去集市轉悠,看到缺什麼用什麼直接拿走,招呼都不打,就和自家後院一樣,有些外村過來賣東西的不瞭解情況,上去理論,無一不是被揍了個鼻青臉腫,如果想要告官,多半是再被打上一頓,沒好果子吃。
“那許家的少爺,就該早日下地獄被閻王收了去。”
張大娘拾掇好了碗筷,也到樹下坐會兒,聽着話頭,也接了一句,她的乾兒子林風澈遭的罪,她聽青璃說過一些,林風澈自己也說過,雖然輕描淡寫,儘量控制情緒,但是眼底壓抑的怒火怎麼都憋不住,這小子心裡是憋着一股勁兒,這纔要張羅去武館習武,想着萬一有一天得了機會,一定要手刃仇人。
她一個老太太,這麼多年沒少吃苦,也算有點見識,知道就是這麼個世道,而且乾兒子落魄到這個地步肯定也有原因,他不說,自己也就沒問,總不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唉,這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老天不開眼啊!”
崔奶奶想起自己早逝的兒子媳婦,都是本分的好人,走的這麼早,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些惡人還活的有聲有色風聲水起的,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不論是什麼事情,總是有解決的辦法,青璃見氣氛低落,還安慰了幾句,這才和奶奶說了一聲,自己也要和堂姐去街上轉轉買頭繩戴。
“這眼瞅到了午時,鎮上的商家都歇午呢,你倆晚點再去吧。”
“那成吧,奶我先回屋寫一會兒大字。”
青璃和奶打了個招呼,莫青菊要和張大娘學繡法,兩個約定稍晚點去鎮上轉轉,然後趕上晚飯之前回來。
迫不及待的回到屋裡,青璃關上門,躲進空間,前兩天種下的藥材都到了收穫的時候,昨天晚上神醫來的時候說她的藥材非常好,都不用炮製就可以下藥,這可是省了不少事,想不到空間還有這功能,她頓時又爲自己有了這麼個神器慶幸不已。
“小靈,你回來怎麼也不打招呼呢?”
空間裡的小山上,某隻傻鳥正窩在樹杈上睡的正香,聽到青璃說話,還不耐煩的用翅膀遮住耳朵,它容易嗎,昨天本來是去許府找主人的大哥,結果沒看到大哥,看到一羣隱藏的黑衣人,後半夜先後來了好幾批,但是沒發生爭執,它本想着回來和主人報告,路過後花園的假山,正好還碰到那個燒紙的丫鬟,和一個許家的家丁在假山山洞裡雲雨,它這好奇心一上來,就趴着圍觀了兩個時辰,這對野鴛鴦淫聲浪語,雖然儘量壓低了聲音,在這種夜晚還是格外明顯,鬧的後院潛伏的黑衣人們都騷動不少,這直到天亮的時候纔回來,靈獸也是需要休息的!
“喂,小靈,許傢什麼情況了?”
“小靈,快起來,和我報告一下情況。”
“小靈,你捂着耳朵證明你能聽見!”
青璃在樹下唸叨着,這傲嬌的傻鳥竟然掩耳盜鈴的假裝聽不見,當她智商也這麼低?她就一直唸叨直到它起來爲止。
果然片刻,小靈按捺不住,直接從樹上飛落,由於睡的迷糊,準頭不好,直接撞到了另一顆柿子樹上,四腳朝天露着肚皮,眼冒金星。
青璃不忍再看,這果然是靈獸嗎?爲什麼這隻格外的傻呢?
“主人,你是話嘮嗎?”
片刻之後,小靈才緩過來,一個骨碌從地上坐起,扇着翅膀,還撫摸了自己的鳥頭幾下,這才翻了個白眼,怒目瞪着青璃。
“喏,你先吃個梨,水靈靈的。”
青璃摘下兩個梨,給了小靈一個,笑道,“這梨真甜,還水靈!”
這個傻鳥真夠記仇,上次青璃說它是話嘮,得到機會,立刻把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許家能有什麼事,你說的神醫去偷天山雪蓮也沒有看到,不過後半夜又來了兩三個黑衣人,好像都不是一夥兒的。”
小靈無奈的伸過爪子抓梨,然後在上面啄了一個小口,開始吸中間的汁水,片刻之後,梨就癟的剩了一層皮。
梨也能這麼吃?不愧是靈獸,小靈吃過之後還意猶未盡的看了看青璃,她沒有辦法又摘了一個,心裡鬱悶,有主人伺候靈獸的嗎,不過舉手之勞,她忍了忍問道,“那後來發生了什麼?兩方黑衣人發生了衝突?”
“主人,你想太多了,沒有。”
“那是,兩方黑衣人都去許老爺的密室搶奪財寶?”
深夜在許家埋伏,也就這麼點可能吧,沒有發生衝突,難道是去許家賞月了?
“都沒有。”
小靈又吸光一個梨,拍了拍肚子,四仰八叉的靠着樹,唸叨着,“主人,這果樹的種類太少,你去買點種子多種上一些吧?”
“別打岔,到底發生了什麼?”
種子這個,青璃點點頭表示應允,小鳳縣這邊寒冷,可以種的果樹並不太多,鎮上有很多水果都是從南方運過來的,成本高,價格更高,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
“哈哈,你猜呢?”
“別賣關子,我能猜到還問你?”
青璃對這隻優哉遊哉還在裝着大爺傻鳥很不滿,真想上去踹它一腳,讓它在地上滾上兩圈。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昨夜月色正好,在許府後花園假山的山洞裡,有一對野鴛鴦,那些黑衣人一邊喂着蚊子,聽了半宿的牆角。”
小靈說着,羞澀的低下頭,然後用爪子遮住眼睛,一對烏雞眼從縫隙偷偷地看着青璃。
“這你也懂?”
野鴛鴦,聽牆角,青璃心裡偷笑,她家靈獸要不要這麼猥瑣,就喜歡偷聽偷看這檔子事,然後還假裝純潔,難怪現在困的不愛搭腔,原來也是陪着黑衣人一起聽了半宿的牆角。
“野鴛鴦是誰?許小姐?”
青璃迅速想到這個可能,昨夜可是有黑衣人進了許小姐的房間,可是偷情怎麼找了這麼個地方。
“不是,是昨天燒紙那個丫鬟,還有一個家丁。”小靈見到青璃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訕訕地放下爪子,補充道,“那個丫鬟好像也是許豬頭的通房。”
“哦,這樣啊。”
這種香豔事話本子有的是,甚至遊記上也有記載,大戶人家的丫鬟偷情,這也不算稀奇。
“主人,你說這丫鬟爲什麼要找家丁,難道許豬頭不能讓她滿足?許豬頭那個身材,兩個人怎麼行房事,丫鬟在上?而且許豬頭有那麼多的通房,這多久才能輪一次啊?”
小靈見到青璃不奇怪,這又變了一副姿態,成了一副研究學者的模樣,站起身,踱着小步子,現在就差一副眼鏡,架到它的鳥頭上。
“這你得去採訪許豬頭,我實在是不得而知。”
青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了小靈半天,對它的提問已經哭笑不得,鄙視它吧,它還是那種認真研究的姿態,所以草草打發了它,快速的出了空間。
過了一小會兒,堂姐莫青菊從前院過來,在門口喊道,“小妹,走吧,現在已經過了午時,奶讓咱倆早去早回!”
“我馬上就出來!”
青璃對着銅鏡看了看頭髮沒有亂,從抽屜裡拿出錢袋,這才推開門出去。
午時剛過,鎮上的來往的人又開始多了起來,兩個人想去人熱鬧地方晃盪,就找了最熱鬧北街。
“堂姐,我還想買一支毛筆。”
最近練習大字,有些不順手,莫如湖找了毛病,說還是毛筆用的太小,現在青璃已經掌握了技巧,手也夠穩,應該換上稍微大一些的毛筆。
“那就去吧,正好我也想買上一支留着畫繡樣。”
姐妹二人去了筆墨紙硯的鋪子,青璃見價格不貴,就買上了幾套,自家小弟和東娃也學着認字,東娃年齡也不小,說不定過幾天爹就要教他寫大字,所以青璃細心的多準備出一份。
“堂姐,你看前面,是許記的鋪子,不如我們去找點麻煩怎麼樣?”
青璃心裡堵的很,看到這個牌子就有上去砸的衝動,不過現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她可不想當瘋子,再被官差抓起來。
“找麻煩?我們?”
莫青菊被嚇了一跳,她雖然憎恨許家,但是卻也知道兩家的差距,胳膊擰不過大腿,只有許家找她麻煩的份。
“對,我想到一個主意,走吧。”
青璃的眼珠轉了轉,這許家都是敗類,基本上沒有好人,大麻煩找不了,給他們添點堵還是可以的。
莫青菊沒有辦法,硬着頭皮跟着青璃來到許記,心裡想着一會出事的時候怎麼打圓場不讓自家小妹受氣。
許記一共有三層樓,第一層都是普通百姓佩戴的絹花,頭飾,銀飾,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都被直接請到二樓,而三樓是專門制定珠寶的地方。
許記的夥計完全是看人下菜碟兒,見到青璃和青菊兩個小丫頭,直接轉過身去假裝沒看到,雖然穿的不破,但是兩個小丫頭有什麼銀子,多半是來見世面的,總有些眼饞的人過來盯着首飾看,連個頭繩都買不起還流口水,噁心死了。
“夥計,這個月牙兒的銀耳墜怎麼賣?”
青璃隨手指了櫃檯上擺設的一對普通樣式的耳墜問道。
“五百文。”
夥計轉過身,看到是青璃,翻了下白眼,然後擺了擺手,“我說小丫頭,你是怎麼混進來的?這裡是珠寶銀樓,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出去出去,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可是,我想買啊,你們不賣?”
“想買想買,我還想買珠寶呢,有銀子麼你!”
夥計的口氣很衝,白了青璃一眼,看她人小,不然的話他可要揮動棒子攆人了,每天這種人總是有幾個,現在偷竊的那麼多,可要注意點才行。
“這個不是銀子嗎?”
青璃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大概二兩重的碎銀,說道,“不可以買那個銀耳墜?”
“可以可以,可以買!”
夥計見到銀子比親孃還親,立刻面帶微笑地說道,“小丫頭想買?那我給你包起來!”
這對月牙形狀的耳墜是最普通的貨色,而且是他們這的學徒練手的,做工粗糙還有點小瑕疵,掌櫃的說只要三百文就可以賣,他剛纔不耐煩,是按照原價說的,反正這個小丫頭也不懂,不坑她坑誰!
“可是你想讓我出去。”
青璃假裝低頭抓着小手絹,一臉的糾結狀。
“那我是說錯了,小丫頭,你看這月牙耳墜的做工真真好,這成色沒的說,要是別人家可沒有我們許記的手藝,我們家可是老子號呢!”
小夥計介紹着耳墜,昂着頭,眼裡帶着自豪,好像許記是他家的財產一樣。
“我在看看吧,我娘說我喜歡什麼就買什麼的。”
青璃又從衣兜裡掏出荷包,在夥計的眼前晃了晃,夥計的眼神更亮,他能看到荷包裡沉甸甸的,還有硬塊一樣的東西,這絕對不是銅板,是銀子,是銀子!
都怪他眼瞎,平日一樓買東西的百姓都不會超過二兩銀子,這小丫頭他是輕看了,現在他心裡盤算怎麼才能把小丫頭的錢袋都騙過來。
莫青菊一直緊緊的跟在青璃身後,她知道小妹有主意,所以一句話沒說。
“這根銀釵也不錯,看着分量很足呢,多少銀子?”
“這根可是實心的啊,一兩半銀子,小丫頭你放心吧,選擇我們許記絕對沒錯,我們是童叟無欺。”
小夥計說的吐沫橫飛,跟在青璃的身後一直介紹個不停,又介紹了其他款式。
一樓的首飾做工都不太好,好多人來買的都是絹花和頭繩,也就那麼幾十文,青璃問的都在百文以上,算是比較大的主顧。
夥計心裡着急,剛剛他把每樣都加了二三百文,這樣看着不算很顯眼,還能撈點油水,反正賣出貨就行,掌櫃的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
“這都很好啊,我買哪種好呢,挑花眼了。”
青璃假裝的揉揉眼睛,擡起頭看着夥計,慢悠悠地道,“不如我全買下?”
“全買下?好,全買下好!”
夥計的眼裡迅速閃過一抹驚喜,要是這幾樣都買下,他都能賺上二兩銀子的油水,這麼好的事上哪找去,一時間激動的語無倫次,只是不住的點頭,看着青璃的錢袋,想馬上搶過來揣到懷裡。
莫青菊知道青璃手裡有銀子,三叔三嬸也真放心,青璃是家裡零花錢最多的,要是真的買下來也很有可能,可是銀子花在許家,她就很不舒服,想到此,她拉了一下青璃的袖子。
青璃偷偷握住堂姐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剛纔心血來潮就進了許記,還沒有和堂姐商量就擅自做了決定。
“我想給我娘買,也不知道她喜歡那種,不如一會讓她過來挑吧。”
青璃想了一會,這纔對着夥計回了一句話。
這小丫頭是來找他尋開心的吧?夥計的眼裡閃過一抹寒光,這煮熟的鴨子可不能飛了,今兒小丫頭不買也得買,不然絕對出不去許記的大門!
青璃撲捉到夥計眼裡的寒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原本她是想着最後用二兩銀子買一條二十文的頭繩,剩下的找零全用銅板,但是她低估了許家的無恥,看來計劃需要改變一下。
就在這時,側面傳來騷動之聲,一個穿着粗布衣裙婦人哭着喊道,“這殺千刀的,剛纔明明和我說是一百文,爲啥現在要二百五十文,哪有這麼黑心的……”
婦人話還沒說完,後堂就快速衝出兩個打扮家丁一樣的人,迅速捂住婦人的嘴,狠狠地威脅道,“你這老孃們,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許家也是你能撒野的?買不起你就滾出去!”
周圍還在選購首飾的人也都停下來觀望,那婦人說的可是真的?如果是,這許家可太不實誠,可怎麼說也是百年的老字號,這種欺客的事也能做?所以每個人的眼裡都帶着懷疑之色。
“什麼地方?這天底下還沒有王法了?明明和我說是一百文,我確定了好幾次,現在結賬的時候多出這麼多,你當誰是傻的不成!”
這婦人長的人高馬大,身體健壯,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兩個家丁竟然也按不住她,三人滾到一起廝打起來。
“你這潑婦,你說夥計說一百文,誰聽到了?誰能證明?去,把官差叫來,就說我們這有人生事!”
一箇中年男子從後堂走出來,還捋着鬍子,一臉的肅然,看着像這家店鋪的掌櫃,他指揮其中一個夥計去外頭找官差。
青璃冷笑,不管是不是許記的問題,總共才差了一百五十文,婦人不買的權利都沒有就要給人家拖出去,這嚷嚷開了覺得面子掛不住,馬上就請官差,真是好牛逼!
“小妹,這可咋辦,不然我們趕緊走吧。”
一聽說官差,莫青菊有些慌張,村裡丫頭沒見過多少世面,始終對穿着官服的人有種畏懼感。
“堂姐,你覺得就許家這樣能善罷甘休?不買東西還想着出門?”
青璃小聲的回了一句,心裡盤算着怎麼教訓這些人渣。
招待青璃的夥計見到那邊打成一團,撇了撇嘴,也跟着嘟囔一句,“銀錢不帶夠還想進許記,這不是寒磣人呢?這回官差來了,去衙門捱上幾十板子就長記性了。”
也就是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幾個官差被夥計帶着快速的衝進許記店面,進門還和掌櫃的抱拳,“許掌櫃,哥幾個聽說有那麼不開眼的鬧事?”
這可真是不分青紅皁白,進來什麼都不問,就把性質定爲有人鬧事,那廝打的婦人不幹了,她大聲的嚎叫道,“幾位差爺,明明是許家欺客,爲啥說我鬧事?”
婦人和兩位家丁廝打,以一敵二,此刻頭髮也混亂,髮髻鬆鬆垮垮的,臉上還帶着青紫,再看兩個家丁也沒好哪去,抱着兩腿中間的部位坐在地上哀嚎,顯然是這婦人功力不弱,使出必殺技無影腳,讓兩個家丁疼的哭爹叫娘。
“不是你鬧事是什麼,你看你把許家的家丁打的!”
“那是他們先動的手!衆位評評理,明明是這夥計說一百文的,爲啥結賬多要老孃一百五十文?這不買不退銀錢還想把老孃趕出去?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買賣!”
婦人扯着嗓子喊道,完全無視幾個官差,一臉的憤然,青璃暗暗豎起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傑。
“好吧,你說夥計說一百文,誰聽見了?”
一個官差掏掏耳朵,這個時候二樓也有人聽到動靜下來,這都是大戶人家的採買,他們也不能顯得太偏心,讓人拿出去說嘴。
“她肯定聽到了,一直在我身邊,她還問了價格,夥計也說一百文!”
這個婦人指着另一個面色白淨的婦人說道,“不信你們問問!”
“確有此事嗎?”
官差揹着手,慢慢悠悠踱步到那個白淨婦人的前面,上下打量幾眼,可是從青璃的角度,正看到官差眼裡的威脅,意思就是識相點,和許家對着幹沒好處!
“我,我沒聽清楚。”
這個白淨婦人的膽子小的很,一般百姓面對官差都會這樣,她格外的嚴重,嚇的渾身哆嗦,說話也語無倫次的,但是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說就是二百五十文。
青璃看到白淨婦人的眼神閃爍,眼裡閃過掙扎之色,她也可以理解,在被官差威脅的時候一般人都想到的是自保而不是挺身而出。
“爲什麼,你爲什麼不說實話?”
那個彪悍的婦人眼裡帶着失望,似乎很是失落,她定定的望過去。
“我……我真的沒聽清楚。”
白淨婦人的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只是一直唸叨着沒聽見。
“這位差爺,不知道在本店鬧事,怎麼處置?”
掌櫃的得意的看了一眼彪悍的那個婦人,然後慢悠悠的端上了茶水,還不忘問怎麼處置,就是想讓大家看看,許家可不是沒靠山,誰都能踩一腳的,這鬧事也得被懲罰才行。
“小懲大誡,打上十板子吧。”
青璃聽到官差這麼說,心裡一涼,她拉過堂姐小聲地問道,“堂姐,官差能直接給人定罪?說打就打?”
“不能吧。”
莫青菊也不是很熟悉律法,但是在她眼裡,這些事情不都是歸衙門的大老爺管着的嗎。
“是在這打板子還是回衙門?”
官差腳踩着凳子,一口還喝着茶水,嘴裡喋喋不休道,“幹什麼不好,非要鬧事,當我們很閒嗎?”
“我不服!不服!憑什麼!”
彪悍婦人還是不服氣,在做最後的掙扎,青璃心裡哀嘆,在古代,最好不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寧折不彎最後下場都不會好,所以該彎還是要彎的。
“小丫頭,你也別看熱鬧了,那些首飾我都幫你包起來,一共九兩,銀子帶夠了吧,不然你看那邊,官差在,小心打你的板子!”
夥計等的不耐煩,見客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邊,他趁此機會威脅着青璃說道。
“哇……”
青璃醞釀了一下,坐到地上就開始嚎啕大哭,衆人又瞬間把目光都盯在她身上,猜想這個小丫頭和那個婦人是什麼關係。
“小丫頭,你怎麼了?那個被打的婦人和你什麼關係?”
也有好心人看不下去,見一個小丫頭哭的這麼可憐,問上一句,一旁的莫青菊是完全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小妹年紀小,被夥計的話嚇哭的,她狠狠的瞪了夥計一眼,然後掏出帕子給青璃擦眼淚。
“我不認識那個大娘。”
青璃哽咽着,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那你哭什麼,是不是沒見過官差老爺,被嚇的?”
“不是,我錢袋丟了,剛剛還在的!”
“你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少銅板,這裡的人都不會偷的。”
旁邊有人輕笑了一笑,對青璃的童言童語沒當回事。
“沒有多少,可是夥計說我要是拿不出銀錢買剛纔看上的首飾,就讓官差抓我,嗚嗚嗚。”
“恩?”
頓時有人拔高了嗓門,看向青璃身邊的夥計,那個夥計尷尬的笑了一下,“怎麼可能?”
“可是你就是那麼說的!”
青璃用手絹狠狠擦了兩下眼睛,頓時覺得眼淚更多了,爲了噁心一下許家,自己也得賣力的表演。
“好吧,可是你剛纔還拿出了錢袋,不會是誆我的吧?”
“是真的沒有了!”
青璃站起身,上下拍拍,又抖了抖袖子,剛剛買筆墨花光了堂姐的身上所有的銀錢,現在只剩下青璃自己的。
“奇怪了!荷包哪去了?”
“嗚嗚嗚嗚,有小偷!”
衆人的注意力又轉移過來,官差有些不耐煩地道,“嚎什麼嚎,你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少銅板,就是買糖的銀錢丟了罷了。”
“各位差爺,不如把這個婦人拖到衙門去吧,咱們這還要做生意呢。”
見事情處理的差不多,掌櫃的又出來做和事老,他給衆人鞠了一躬,說道,“真是對不住各位,本店今天所有的商品,我做主給大家抹零,就當給衆位賠不是。”
掌櫃的這麼說,倒是讓幾個客人開心不少,不管誰有理,倒黴的又不是自己,能得到實際好處就行,青璃心裡想,這許家一直這麼玩弄着客人,才讓人不明真相。
“啪……”的一聲,青璃的錢袋從旁邊的夥計袖兜裡掉了出來,一會啪的一聲又掉落兩個。
“唉呀媽呀,我的錢袋怎麼在你身上?”
衆人一看,三個顏色各異的錢袋都從夥計的身上掉落,此時那個夥計也摸不着頭腦,一個勁的解釋不是自己拿的。
“各位差爺,這可不是一個人,這是三個錢袋,大家有目共睹的,許家的夥計竟然偷銀子!”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丟了荷包的大娘也不忍了,快言快語的,字字如針,每句都紮在小夥計的痛處。
“咳咳,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你們把銀錢給了夥計要買本店的首飾。”
關鍵時刻,還是掌櫃的站出來打圓場,他憤恨的瞪了夥計一眼,但是此時夥計代表許家,絕對不能掉鏈子。
“掌櫃的,你們許家可是百年老字號,鬧出這麼大的事,不說把夥計送官,還要開脫,我們交銀子也不會上交荷包吧?再說也是給賬房,你沒看到剛纔這個小丫頭哭着說荷包丟了嗎?”
“就是就是,咋還偷客人的東西呢?”
“這是百年老字號應該有的作爲嗎,不賠禮還開脫,和着都是我們的荷包自己長了腿的飛到他懷裡的?”
衆人一邊倒怒斥着許家,你一言我一語,讓掌櫃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到底怎麼回事,衆目睽睽之下發生這種事,這不是把百年的聲譽毀爲一旦?到底是繼續開脫還是把這個夥計交出去,真是爲難,開脫吧,大家誰也不是沒長眼睛,如果交出去,不就承認許家的夥計偷東西,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不是我偷的,我就在這沒動地方,怎麼可能去偷了你們的荷包?”
夥計還想掙扎給自己辯解,他一臉的沮喪,絕對不能認罪,不然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衆人僵持不下之際,二樓下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上環佩叮噹,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丫鬟,她看着鼻青臉腫的彪悍婦人,輕微的皺眉,“徐媽,你這是怎麼回事?”
“嗚嗚,夫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那個彪悍婦人像找到了救星一般,跪了下來,把頭磕的響亮,雖然她哭嚎,口齒還算青清晰,把事情說了一遍。
掌櫃的見到這個夫人,也有些不安,搓着手,上前道歉,“夫人,對不起,沒想到是您,這是個誤會。”
“誤會?”
夫人淡淡的看了掌櫃一眼,又看了一眼官差,“我還不知道咱們大周的律法什麼時候改了呢。”
這位夫人看似輕描淡寫,實際說的字字誅心,把幾個官差嚇的差點尿了褲子,從剛纔的趾高氣揚變成了喪家之犬。
“夫人,您看我讓家丁親自去府上賠罪可好?小的真的不知道這個婦人是您府上的。”
“哦?”
“這……”
幾位官差常年在鎮上走,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他們恨透了許家,比起巴結縣丞的未來小妾的孃家,得罪知府小舅子的夫人這後果更加嚴重。
青璃隱隱的猜到這位夫人的身份,是趙晚春的舅母,之前她和二姐拜訪的時候,因爲一些事情沒有見到。
“都還等着什麼,這肯定是誤會啊誤會,真是對不住,還有那邊的夥計,衆目睽睽的竟然膽大包天偷客人的荷包,真是豈有此理,哥幾個直接綁到衙門,交給老爺處理。”
幾個官差見到夫人沒有說話,鬆了一口氣,麻溜的綁住那個被青璃捉弄的倒黴夥計。
“不是我偷的,不是我,我就是想吃點油水,可是沒想偷銀子啊,官差老爺,行行好啊!”
小夥計一看形勢逆轉,頓時變得語無倫次地,什麼都說,“我就是多要客人個二三百文回扣,可沒偷沒搶啊,你們不能抓我,沒我沒犯法!”
這夥計一激動,什麼都往外吐,把掌櫃的氣的吹鬍子瞪眼,真想拿裹腳布捂住他的嘴,但是此時也已經來不及,門外還圍着很多看熱鬧的人,都聽了個清楚。
“嘖嘖,我就說許家怎麼比別人家貴那麼多,原來有這樣的夥計!”
“那掌櫃的還包庇呢,說不一定都是一夥兒的!”
“以後我肯定不來許家,真真吭人,你看那邊那個眼睛青腫的老大姐,就是被強買強賣了!”
那位夫人見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也就沒有追究,帶着彪悍大娘一起走人,青璃隨着大部隊也走出許記,覺得外頭的空氣都新鮮不少。
“小妹,你可嚇死我了!”
莫青菊拍着小胸脯,臉色還有些發白,她覺得自從上次上香回來遇到劫殺那檔子事,現在膽子大不少,可還有些後怕。
“怕什麼,堂姐,大不了我們就全買下好了。”
青璃倒是無所謂,反正羊毛都出在羊身上,拿從許記順來的錢財買許記的東西。只不過着次節外生枝,沒有給她太多發揮的機會。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真是這個道理,看到掌櫃的見到春兒姐姐的舅母就立刻變了嘴臉,這要是有個官家的親戚,完全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至於那個倒黴的夥計,就自求多福吧,誰讓他有那種想法,本來就應該得到教訓,今天找茬因爲春兒姐姐舅母出現,比原本預想的效果要好,鎮上有不少的人看到,許家的名氣也會一點點的變臭,雖然不可能撼動根基,但是絕對可以噁心許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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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給衆位女神請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