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緣巧合知舊怨

賈敏倒也沒真的發脾氣,畢竟誰都知道這事實在是怨不上林如海。嚴格說起來林如海還是個受害者,好端端的被人誣賴。因此,這冷板凳也沒讓林如海坐太久,就恢復了平日裡的溫柔。

既然不生氣了,自然要開始說正事了。

賈敏吩咐心荷心竹守着門,慎重的看着林如海說道:“如今這事已經算是平息了。只是這事到底是誰暗中指使的,還要勞煩老爺去探查一番。

還有那個孩子,看着確實有些面善,倒也有幾分老爺的輪廓。我猜想,只怕真的是林家的孩子。他只說自己是被威逼利誘過來的,因爲他家裡母親瘋了,父親重病,卻沒錢看病吃藥,恰好被那些人瞄上了,就被帶過來冒充老爺的外室子,說是事後他可以得到五十兩銀子爲他父親看病。

對了,據他所說,他們家是蘇州林家旁支,他父親叫林清。老爺可有印象?”

林如海沉吟半晌,“這我倒是不清楚的。因爲早年有些事情,咱們家與蘇州林家雖然還是同屬一支,卻到底有些遠了。如今那邊的子弟我認識的也沒幾個。這個還得探查一番纔好。”

賈敏嚴肅道:“那就得加快動作了。那孩子說,他父親的病情甚是危急,只怕等不了多久。還有,我安排了那個孩子在客院裡住下了,老爺若是想問什麼,可讓人叫他過來。”

林如海擺了擺手,“不必了。既然夫人已經問清楚了,想必我再問也是一樣的答案。蘇州林家那邊好多年沒來往過了,如今正好借這個機會去看看,若能修復關係是最好。若不然,乾脆撕擼清楚,以後也不用被他們惦記。

再者,正好皇上那邊需要有人南下,去金陵調查當初甄家失蹤的那一筆財物,不如我就趁這個機會把幾件事一起辦了。”

賈敏卻被他的話引起了疑慮,“甄家的財物?黛兒當初不是說……”

林如海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我不是不信。既然黛兒那樣說,她定然是看見了,那王夫人最終獲罪的時候定然是有這一項的。只是如今並沒有證據。因此,我這次其實也是爲了查找證據。”

兩人說定了,就安心睡下。

黛玉這邊也並不擔心。她知道那件事父母一定會處理好。心裡卻在思索秦可卿那件事。她在猶豫着要不要給墨璟天提個醒,告訴他賈府有可能會害了秦可卿。只是如今事情都還沒發生,而且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賈府大房和外祖母不會再攙和,只二房和寧府,不知道還會不會做出那種事。

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黛玉甩甩腦袋,想要把這些思緒晃出腦海。還是告訴他吧,這樣一來,決定權就在他們了。自己便不用操心這些事了。本來也不關自己的事。

讓黛玉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從父母口中得知,爹爹要前往江南一趟。是爲了那個孩子嗎?黛玉疑惑的歪着頭看向告訴自己這件事的母親。

賈敏看着女兒歪着腦袋一臉求知的樣子甚是可愛,招了招手,讓黛玉坐在自己身邊。

黛玉一向長的嬌小,原本是因爲胎裡帶的不足,後來雖然踏上了修仙之路,身體也好了,個頭卻一直不高,而且怎麼都吃不胖,好在臉上還算有些紅潤,若不然誰看了都得以爲這孩子還是身體不好的。

只是如此一來,本來都十一歲的黛玉看起來卻更小了,倒是比今天看到的那個孩子大不了多少。如今做出這樣的姿態,甚是可愛軟萌(儘管賈敏不知道有軟萌這個詞)。

賈敏拉了黛玉在懷裡,輕輕的摩挲着,口中愛憐地道:“自然不是隻有這一件事情。你爹爹說還要去蘇州林家看看,能修復關係的話最好,不能的話乾脆撇清楚。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你曾經說過的,王氏藏匿甄家財物的事。

如今國庫缺錢,你爹身爲戶部的最高長官,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便說要去查探甄家失蹤的那一筆財物。如果真的在王氏那裡,少不得得弄出來。”

黛玉卻敏銳的注意到了賈敏前面說蘇州林家的時候,用了“修復”兩個字。難道自家和蘇州林家還有什麼仇怨不成?

黛玉想到前世,自己每次看到湘雲一個不如意就捲了包袱要回史家的事情。當時自己多羨慕她啊!

一方面爲林家沒有這樣親近的堂族叔伯什麼的,而感到失落惆悵。另一方面卻又在心裡抱了一絲小小的期待,期待有一天會有林家的親人來看自己,或者接自己回林家。

她是知道的,自己家祖籍姑蘇,那裡還有其他的林家人,只不過與自家這一支關係遠了,不怎麼來往了而已。

當時她就想着,若是真有林家的親人來接自己,自己想來會跟他們走的吧?

賈家再好,外祖母和姐妹們待自己再親,終究不是自己家。在賈府她就是寄人籬下的。可是在林家的話,哪怕那些親人關係並不親近,可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說到底還是一家人。

何況當時,二舅母早已看自己不順眼,恨不得自己滾得遠遠地,再不要讓她看見纔好。

那時自己就知道,她在賈府是沒有未來的。外祖母雖然護着自己,可是到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何況在外祖母心中,賈府和寶玉纔是最重要的。外祖母也就僅僅能護着自己在賈府裡苟延殘喘的活下去而已。至於未來,黛玉早已絕望。外祖母年紀已大了,早晚有護不住自己的時候,到那時自己可就落在二舅母手裡任人欺凌了。

那時自己有多盼望林家能來了人,把自己接回林家。可是沒有,一直到自己被二舅母逼死,都再沒見到一個林家人。

當時自己也常常想,即便是關係遠了,自己家與蘇州林家也還是一族的,同族之中同榮共辱,他們怎麼就能任由自己一直養在賈府?甚至從來不見有什麼消息,就好像自己在蘇州沒有這樣同族的本家一般。

如今想來,應該是自家與蘇州林家有什麼矛盾吧?以至於一直沒什麼來往。

看向母親。黛玉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矛盾,讓當初父親毫不猶豫的把自己託付給外祖母,卻完全沒提過蘇州林家,而蘇州林家也果真再沒露過面?

賈敏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在這個重視宗族的大環境裡,林家卻與蘇州那邊的林氏家族幾乎不往來,確實是一件很讓人疑竇的事情吧?

特別是黛玉,經歷了那樣的前世,想必也對老爺臨終把她交給外祖家,卻不是託付給族中,很是不解吧?罷了,告訴她也無妨。

這事情要說起來也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當初林家老太爺早逝,只留下孀妻弱子,這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當年,打過林如海孤兒寡母主意的,也不只那林老太太的堂嫂顧家,卻還有蘇州林家。

只因林家世居京城,雖然是嫡支,到底離宗族太遠,也不方便打理族中之事,就把族長之位讓給了族中一位輩分最高的長輩。

之後林家老太爺英年早逝,林如海又不到出仕的年紀,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偏偏林家這一支世代單傳,又是累世勳貴,也積累了一份不薄的家產。歷來財帛動人心,這句話不是說說的。

林家族人除了林如海這一支並沒有其他人過得富足的,大都是耕讀之家,生活清苦是必然的,如今看到林如海這一支孀妻弱子的,沒了依靠,就打起了林家財產的主意。當初林老太太說了要爲族中多置辦祭田,設立家塾都不能滿足他們的貪婪之心,甚至想要瓜分林家的財產。更甚者,有人提議要把林如海過繼出去,或者讓當時還年輕的林老太太改嫁,這樣他們就可以隨便處置林家的鉅額家財了。

如此的無恥提議林如海母子怎麼能答應?偏偏那時候是扶靈回祖墳那裡安葬林老太爺的,一時半會的還離不開,而且他們也還惡意阻撓林老太爺順利下葬。

如此的無恥行徑終於惹怒了林老太太,一封信遞給了當時蘇州的知府,只因那知府也算是林老太爺的學生,曾來林府拜見過得。另有一本奏摺直接派人快馬加鞭送到了京城皇上手裡。

那知府倒也重情義,一看那封信,立時來到了林家替林如海母子撐腰。

只是到底林氏族人在姑蘇盤踞多年,雖然不能算是地頭蛇吧,沒有那麼禍害,可是影響還是有的,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在京中做官的林家嫡支。何況這也是林家族中的事情,知府雖然勢大,卻也無法干涉太多。

僅僅是看着他們不能在阻撓老太爺下葬的事情,並不再威逼林如海過繼或者老太太改嫁這些。其他的財產糾葛什麼的,他也不能多管。

還是皇上的一道聖旨過來,才解救了林如海母子倆。林氏族人不敢再鬧了,只是這矛盾卻也留下了。

到後來,林如海官做得越來越大,林氏族人自然不敢惹,也不敢賴上去。等林家敗落了,連個子嗣也沒留下的時候,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多餘的同情心。更何況當時賈家勢大,他們也不敢拿雞蛋碰石頭。自然是任憑黛玉在賈府自生自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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