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時候,各家的省親別墅基本都修建的差不多了,大多數已經宣告竣工。繼吳淑妃家裡請了旨之後,賈賢嬪、李修容等娘娘家裡也陸陸續續的請旨,請求皇上允准自家出來的娘娘回孃家省親。
經過與皇后的商議,皇帝對於各家的請旨都給與了迴應,最終決定統一安排在次年元宵節,各家迎接妃嬪們回孃家省親。
這個時間安排的本是很恰當地。因爲目前宮裡只有吳淑妃有身孕,已經八個月了,而到了元宵節的時候,吳淑妃早就分娩了,而且身子也差不多養好了。
然而,過了不到一個月,等到了中秋節前夕,宮裡卻傳出賈賢嬪有喜的消息,說是已經兩個多月,將近三個月了。
這卻是不巧了。算算日子,等到元宵節省親的時候,賈賢嬪的獨子剛剛好進入八個月。俗話說,七活八不活,那可正是最危險的時候。若是賈賢嬪還是按照這個日子回孃家省親的話,只怕不會平靜。
然而,皇上聖旨已下,金口玉言,卻不是說改就能改的。特別是在賈賢嬪並不被皇上所看重的情況下。眼看這事出來很久了,皇上那邊卻沒有一點動靜。很多人都在心裡猜測,如果這懷孕的是皇后娘娘,皇上還會如此的不動聲色嗎?
答案是什麼各有各的想法。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賈元春是不受皇上待見的,或者說,賈元春加上腹中的皇家血脈加起來的分量比不上皇帝的進口語言重要。於是,賈元春還是要按原來的日期回孃家省親。
賈元春心裡很苦澀。原本得封六嬪之首、且蒙皇恩可以回孃家的時候她真的是很激動的,幾乎可以說是狂喜。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否極泰來了,以後會一切順當的。然後,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猜到自己有可能是有喜了之後,她更是感謝老天的厚待,更是覺得自己的預想是沒錯的,因爲如今的情況可不就是喜事連連?
可是,當得知了自己懷孕的時間,意識到時間上的巧合之後,她就懵了。原來的興高采烈都被憂愁代替。她盼了多少年啊,才盼到這個孩子,這就是她以後的希望啊!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不要回家省親,也要保證她的肚子平平安安的。
可是這不現實。若是在皇上下旨之前,她知道懷孕的事情,便可以請旨晚些時間或者乾脆取消。想來皇上會答應。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皇上已經下旨定了時間,她心裡清楚,她在皇上心裡沒多少分量,她能得封嬪位是踩着秦可卿的屍骨上來的,若非如此,只怕她一輩子也爬不上來。
賈元春不由得想到,如果,如果現在懷孕的是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要在八個月的時候省親,皇上會怎麼辦呢?一定會延遲的吧?可能會把所有人省親的時間往後延遲。因爲她是皇后,她腹中的孩子是嫡子。
好吧,皇后她不能比,比吳淑妃,她也比不上。賈元春不禁怨念,自己爲什麼不是正妃?自己孃家爲什麼就一點能耐都沒有?她連一點優勢都沒有,拿什麼和別人爭?想到母親每次來見她的時候都是說讓她爭氣,讓她打壓林家,提攜自己家,提攜寶玉。她怎麼就不想想,自己一沒地位,二沒靠山,拿什麼去打壓如今炙手可熱的林家?
別人的孃家都是給予強大的後盾,讓人家在宮裡無後顧之憂,就算是皇后孃家如今不顯赫,可是至少不會拖後腿。而且皇后有與皇上結髮的情分,即便是人老珠黃不怕結局慘淡。她呢?孃家不說替她結交人脈,反而盡結仇。弄得林家好好地一門強大可靠的姻親成了仇人,連祖母也不管自己家了。每次想到這些,她心裡就對自己母親生出無限的無奈和怨氣。
可是再怨,日子總要過下去。在賈元春的無限憂慮中,時間一天天的流逝,省親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
又要過年了。
過年意味着所有人又漲了一歲,可是對於賈元春來說,就好像噩夢又逼近了一步。賈元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一閉上眼就夢到自己在省親的時候出事,然後一屍兩命的情景。時間久了,賈元春甚至產生了睡覺恐懼症,一提起睡覺就會不自覺的恐慌。於是,她開始抗拒躺在牀上。到後來就連早就消失的嘔吐等妊娠反應都又回來了。
然而,因爲長時間的恐慌,食慾不振加上睡眠不足,她的身體越加虛弱,然後一天天的消瘦,最後只凸顯那圓圓的肚子,看着就覺得搖搖欲墜。她甚至不能起身。太醫已經不止一次給了忠告,若是長此以往,她的肚子根本不能撐到瓜熟蒂落,哪怕沒有省親這件事。而且一定會難產。因爲她如今的身體狀況還要孕育孩兒早就超了負荷。
可是賈元春也沒辦法。她只能撐着。
除夕宮宴的時候,她因爲身體不適都沒有出席。往常她是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可以露露臉的時候。可是這次,明顯是情況很嚴重。
得知這樣的情況,黛玉並沒有幸災樂禍。她反而有一絲淡淡的不安。那種感覺真的很淡,若不是她在幻境靜心修行的時候感應到了,平時甚至都發現不了。但是黛玉很確定,這種不安不是因爲元春。那是因爲什麼?黛玉也不清楚。她只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事情讓她很掛念。
除夕之後就是新年。新年過後沒幾天就是妃嬪們省親的時間了。
隨着元宵的一天天逼近,宮裡賈元春已經臥牀不起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黛玉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重,幾乎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
林如海和賈敏不明所以,問她有什麼事情,她只說有些不安,爲什麼不按,她也不清楚。賈敏以爲她是替元春擔心,就安慰她。
“你沒必要替她們擔心,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而且,前世賈元春不也是這樣的結局嗎?何況,王氏做了那麼多壞事,保不準就報應在兒女身上了。而且,賈元春的手上也不是說就有多幹淨。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黛玉卻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幾乎能確定,我的不安是來自賈元春,但是不是擔心她。那種不安,就好像是對自己至親的手足的掛念一般。這感覺,就像是琰兒重病那會兒,擔心他會離開,擔心再也見不到他一樣。母親,你們沒有這種感覺嗎?”林琰是被王夫人害死的那個。
賈敏和林如海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黛玉轉念一想,自己是因爲在幻境中完全靜心的情況下才感覺到的,這個世界那麼多雜質污穢,他們沒有幻境,修爲也沒自己高,想來也是感受不到的。
時間很快就到了元宵這一天。
原本墨璟天早就通過傳信符和黛玉約好了一起出去看燈的。
這天,一家人一早用過晚膳,到天色漸暗的時候,墨璟天就坐着馬車過來接黛玉。黛玉忍着心中的不安上了馬車。
一路上,墨璟天與黛玉說什麼,黛玉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墨璟天敏感的發覺黛玉有心事。一直神思不屬的,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他不知道?問黛玉,黛玉只說沒事。
到了街市上,已經有人擺起了攤子,各色各樣的花燈繽紛美麗,可是黛玉卻明顯不像去年那樣感興趣。這樣走了一段,又到了去年父女。翁婿、未婚夫妻鬥才得那個攤子,依然是去年那個人,依然是三個異常精巧的花燈和同樣的規則,墨璟天有心拉黛玉去看,勾起她的興致,黛玉卻不感興趣。
墨璟天已經可以確定,黛玉心裡絕對有事。可是黛玉看樣子不太想說。他決定等,等黛玉告訴他。他不會逼問。
卻說黛玉心裡在想什麼。原來,她在計算着,元春的省親進行到什麼地步了,賈元春是否還能撐得住。正在這時,心中忽然泛起了強烈的不安和牽掛,這種感覺比之前的猛烈很多,強烈到她無法忽視。
黛玉有預感,絕對要出事。她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閉上眼睛,放出靈識細細的追蹤,追蹤這股不安的來源,卻驚訝的發現是來自宮中。想到之前,她也曾追蹤過,卻是來自賈元春。可是這個時候賈元春應該回孃家省親了纔是,那就不會在宮中。可是她的追蹤不會出錯。
想到賈元春的身體狀況,或許皇上見她太過虛弱,格外恩准她留在宮裡呢?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賈元春的肚子裡還有皇家血脈,雖然,皇上可能並不期待。但是賈元春那個情況真的不合適。
想到此,她決定問問墨璟天,他從宮中出來,應該會比較清楚。墨璟天聽到她的問題,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照實回答了。
“賢嬪留在宮裡。母后見她實在不合適折騰,擔心出事,就請示了父皇。父皇答應她可以留在宮裡。但是對外並沒有公開,還是準備了儀仗,去了賈府,只不過轎輦上是空的。父皇不準對外透露。畢竟金口玉言,不好朝令夕改。”
黛玉點頭。她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過,“這樣的話,我得進宮一趟,我這幾天一直都很不安,我確定來自賈元春,但是我擔心的不是賈元春。你也知道的,我的感應一向都很準的。我猜想,可能是因爲她腹中的孩子。這個孩子,要不就是有什麼來歷,要不就是與我有關。賈元春我不管,但是孩子我得保住。”
墨璟天並沒猶豫,直接答應,“好。我這就帶你進宮。咱們先去找父皇母后說明情況,他們應該不會反對。大不了不記入玉牒。”
兩人隨即坐上馬車一起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