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
這日一大早,黛玉被身邊的丫鬟嬤嬤從牀上挖起來,就是一遍一遍的沐浴,經過了三遍不同形式的沐浴,黛玉都快被那沐浴時的熱氣薰得暈了過去。最後從花瓣浴的木桶中走出來的時候,周身都被熱水泡成了粉嫩的緋色,本是白玉一般的身體染上了緋色,顯得格外的動人心魄。就連服侍她許久的四雪和兩位嬤嬤都給看呆了。
黛玉被他們關注的目光看得一陣羞澀,嬌嗔一聲:“你們還不服侍我更衣?”嬤嬤和丫鬟們瞬間反應過來,猛然想到他們身爲女人,尚且能看着太子妃看呆了去,等太子爺看到了,還不知會迷成啥樣呢!這太子妃虧的是個明理懂事的,要不然豈不會成了妲己褒姒之流?
幾人有條不紊的服侍着黛玉穿上中衣,然後由着兩位嬤嬤給她開臉。不過黛玉膚質細嫩,哪怕是手臂和腿上也不見有多少汗毛,臉上就更是白淨無瑕,這開臉對於黛玉來說也就是一個儀式罷了。
等着嬤嬤在黛玉的臉上用一根細細的棉線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細細的絞過一遍之後,黛玉的臉上已經有些泛紅。她素來就是肌膚極爲細嫩的,嬤嬤已經放輕了動作,她臉上尚且發紅了。
開臉過後,看着時候還早,黛玉就讓身邊的丫鬟嬤嬤先各自去用些膳食,要不然今天可是要忙活一天的,宮裡來迎親的得到晚上了,這中間是沒有什麼空閒的,就是到了宮裡,還要在新房守着,她自己有幻境在手倒是沒關係,何況她作爲修者就是三天三夜不吃東西也沒關係的。
倒是賈敏,趁着這會兒的空閒,給黛玉端來了一晚蒸蛋羹,讓黛玉趕緊吃掉。按着規矩新娘是一整天幾乎吃不了什麼東西的,連茶都不能喝,一方面是爲了沒有異味,另一方面是新娘若是吃了東西或者喝了什麼,要更衣什麼的不方便。
賈敏當初嫁人那天就是餓過來的,還是到了林家,拜了堂、掀了蓋頭之後,林如海體貼,讓人提前準備了一些膳食,要不然這一整天累下來,還有晚上的洞房花燭,賈敏覺得自己一定撐不住的。想到這裡就感念林如海的體貼。不管是他自己想到的還是別人提醒的,總歸是他自己有這份心意。
倒是不知道女兒有沒有這份福氣了。不過想到太子爺往日的表現,還是挺體貼的。不過,一想到今天女兒就要被太子給娶走了,以後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樂樂的,她就對太子充滿了怨念。就算他們都是修行之人,以後還有很長久的歲月可以和親人們在一起,然而黛玉這一嫁,畢竟就成了皇家的人了,而且墨璟天目前還是太子,沒意外的話還要再做許多年的太子,這樣就不能像別的皇子那樣到了歲數出宮開府,而是要一直留在宮裡,這樣他們見到女兒的機會就會很有限了。這怎能不讓她難過?雖然顧忌着今天是女兒大喜的日子,然而她就是開心不起來。眼圈一直都是紅的,只是忍着沒讓淚珠子掉下來。
午膳過後,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請來了凌茜茜的母親做全福太太,給黛玉化妝上頭,還有其他幾位命婦一起,幾乎圍滿了黛玉的屋子。
梳頭的時候,賈敏親自過來拿着象牙梳一下一下的從上到下梳過,看着對面銅鏡裡的女兒身穿喜慶的紅色的中衣,整個屋子裡到處貼着的大紅色的“喜”字,還有那隨處可見的紅綢,深切地感受到,女兒很快就是別人家的了。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在旁邊的命婦的催促中,終於擦掉眼淚,手中不停,口中也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黛玉看着鏡中母親強忍淚水的樣子,也是強烈的不捨。前世她無數次的渴望過、夢到過自己家裡父母俱全、兄弟姐妹衆多,然而結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絕望。這一世,她終於得到了夢中所有期待的,可是如今卻要離開家了,以後至少十幾年內是很難有在家裡這樣團圓的時候了。她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還想在家裡再陪爹孃幾年,若是能一直陪着爹孃就更好了。然而她也知道這是不現實的,只能等到以後全家擺脫了這些世俗的約束,自由自在的暢遊天下或者回歸仙界之後才行了。
想到這裡,黛玉再也忍不住一直藏在心底的淚水。前世她的淚都還給寶玉了,這一世,她反倒很少掉眼淚了,因爲她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要堅強的面對所有的事情。因此,即便是心裡難受,她也一個人靜靜的難受,然後放下心思找到一個妥當的解決辦法。然而,在這個時候,眼淚似乎是能詮釋心情的最佳方式了,嫁人已經勢在必行,她不可能爲了不和家人分開就現在說不嫁人了,何況她還要還龍君的恩。她好像也只能選擇這種最無用的方式來詮釋心中的不捨了吧?
等到賈敏掉着眼淚幫黛玉梳好頭,已經到了未時末,全福太太們抓緊時間給黛玉上妝,還有那刻着金鳳的太子妃朝冠,除了中間黛玉提出不要抹太多的胭脂之外,屋子裡就剩下了衆人走動時的腳步聲。
申時末,一切準備停當,黛玉着大紅鳳冠霞帔,帶着貨真價實雕着金鳳的朝冠,全副行頭走近她小院裡的正廳,強忍着眼淚向爹爹林如海、孃親賈敏拜別,還有邊上一溜站着的四個弟弟妹妹,皆是眼睛紅紅帶着霧的樣子,等她給爹孃行過禮站起身來,那一排的弟弟妹妹異口同聲的,操着帶着哭腔的童音叫道:“姐姐——”
這幾個弟弟妹妹皆是被黛玉寵着、護着長大的,對這個姐姐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特別是林瑾和林珝,這兩個都可以說是黛玉一手拉拔大的,對她依賴很深。此時還是被身後的嬤嬤可勁拽着,纔沒有衝上前來。可是林瑾忍不住了,“姐姐,你能不能別嫁人?就在咱們家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呆在一起不好嗎?”
後面馬上就有一串附和的,“是啊是啊,姐姐你別嫁人了,要不然等我長大後姐姐嫁給我吧,這樣咱們家的人都不用分開了……”
“姐姐,你留在家裡好不好?我捨不得你。要不然,姐姐你帶着我一塊嫁過去吧?這樣我就不用跟姐姐分開了。”
“想得美!姐姐帶也是帶我,我最小了,離不開姐姐照顧……”
“就因爲你最小,姐姐還得分心照顧你,在宮裡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還不如帶我,誰敢欺負姐姐,我就去找皇后姨母哭訴,請皇后姨母爲姐姐做主。”雙胞胎就是在京城出生的,之後沒少見過皇后,皇后很喜歡他們,尤其是小丫頭,長得粉妝玉琢,又古靈精怪的,皇后一度想認爲義女。就連皇上也對這個小丫頭很是寵愛,再加上她是太子妃的親妹妹,太子也是護着,幾乎可以在宮裡橫着走了。
……
黛玉哭笑不得,原本濃重的離愁也被這幾個弟弟妹妹的童言童語給衝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欣慰。這就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弟弟妹妹啊!雖然是童言童語,可是不難看出對她這個姐姐的感情有多深厚。這就讓黛玉很是滿足。重生一世,有這麼多血脈相連手足情深的弟弟妹妹牽掛她依戀她,她不虧。
黛玉示意身邊的丫鬟扶着她走到弟妹們跟前,一個一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安撫道:“你們乖啊!姐姐即使嫁人了,也永遠是你們的姐姐,以後要是想姐姐了,就跟孃親一起進宮裡,姐姐給你們備着你們最愛的糕點和果子。”
又轉向林瑾:“瑾兒,今後你就是咱們林家最大的孩子了,爹爹和孃親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們,做好大哥的榜樣,以後爲爹爹孃親分憂。也要代替姐姐好好在爹孃面前盡孝,知道嗎?”
林瑾聽到姐姐的託付,含着眼淚重重的點頭,“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好好孝順爹爹孃親,不讓姐姐煩心。”
黛玉欣慰的看着他,“瑾兒長大了。”又看着三個更小的孩子,“你們要乖乖的,不要惹爹孃生氣,聽哥哥的話,知不知道?”三個孩子一起點頭。
此時,外面有人來報,“老爺,太太,太子爺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門外了。”
賈敏心裡咯噔一下,立刻看向黛玉,眼中是滿滿的不捨。然而那些嬤嬤和全福太太們可不能讓他們再在這裡訴衷腸了,趕緊提醒着“吉時快到了!”一邊連扶帶推得把黛玉扶到閨房裡坐着,快速的找出玉如意和蘋果給黛玉拿着,將繡着龍鳳的蓋頭蓋上,就等着太子來迎親。
本來應該是新娘子的兄弟揹着新娘上轎的,然而黛玉弟弟都還小,最大的也才八歲,林家又一貫子嗣單薄的,黛玉也沒有什麼親近的堂兄弟的,算起來關係最近的就數賈府的那幾個了,然而這些人都是有些好色的,特別是賈寶玉還曾經對黛玉有企圖,因此墨璟天不願意讓這些人揹着黛玉,便一早決定親自過來揹着黛玉上轎。
等到外面高唱“吉時已到!”就見太子一身吉服昂首闊步的大踏步進來了。今天的太子爺顯得格外的丰神俊朗,那眼中透出來的喜意在場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察覺得到。
黛玉自然是在太子方一進來就察覺到了。然而有大紅蓋頭蓋着,她也只聽得到一旁衆人的吸氣和讚歎,卻什麼都看不到。直到有一雙黑色繡着金龍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黛玉頓時屏息凝氣,心也砰砰跳了起來。這時她兩世以來頭一遭,說不緊張是騙人的。然而,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着。等着太子揹着她進入花轎,等着花轎把她擡進東宮,等着他來掀自己的蓋頭,等着和他相攜永遠。
太子爺墨璟天只覺得,今天的黛玉格外的美,雖然被蓋頭擋着看不到臉,然而那絕美的顏色從那兩隻交疊在膝蓋上的柔夷還是能窺出幾分。太子不禁心動神搖,恨不得那一方蓋頭能化作隱形。
此時,終於有人頂着高壓來提醒:“太子殿下,吉時已到,萬不能誤了吉時呀!”
墨璟天這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夢寐以求的新娘,伸出手來。只見黛玉緩緩地擡起右手,搭在太子的大掌上,然後借力緩緩起身。旋即,太子放開手中的柔夷,背向黛玉弓起身子彎下腰來,黛玉被身邊嬤嬤攙着伏上太子不算寬厚卻堅穩的背。她知道,這便是永遠。
太子墨璟天等黛玉在他背上趴好,直起身來,步伐堅定的往外走去,路過正廳房門口,看到門內紅着眼眶的林家衆人,他突然停下片刻,對着林如海和賈敏望了一眼,然後接着往外走去。只有林如海和賈敏明白,這是太子在向他們承諾,會好好疼愛黛玉,讓他們放心。
墨璟天揹着黛玉走出林家大門,突然轉過身子停了片刻,黛玉知道這是他讓她進行最後的告別。然後就被放進花轎裡。墨璟天一路過來動作都很輕,步伐堅定卻沉穩,直到花轎被擡起,搖搖晃晃的往宮裡行進,黛玉纔回過神來,意識到她已經坐上花轎,在進宮的路上了。緊緊地攥着手裡的如意和蘋果,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轎子搖搖晃晃的穿過街道,過了神武門,過了養心門,又過了好久,終於停下了,就像黛玉的心,飄飄悠悠的,終於落到了實處,此時轎門傳來一下極輕的震動,她知道,這是新郎踢轎門,叫做下馬威。之後轎簾被掀開,黛玉被人扶着走出花轎,手中的如意和蘋果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扎着大紅花的紅綢。她知道,那一端是墨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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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省略了那些河蟹一章能寫完,誰知道竟然不行,明天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