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我母親怎麼樣?”黛玉進了正房就看到許先生還有剛請來的另外一位老大夫坐在旁邊輕聲商議着什麼,大概是在交換意見。想來已經診斷過了。
“小姐,夫人此乃長期心內鬱積,由來已久。如今卻是急怒攻心,此正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吐了胸中淤血,以後可好可壞。若是此後善加調養,不再受刺激,或能緩解,甚至慢慢好起來。可若是就此消沉下去,只怕是油盡燈枯之象。若要夫人好起來,卻是要多加開解,讓夫人保持心境平和,如此方可長久。”許先生與老大夫相視一眼,緩緩答道。
“多謝大夫。還請留下藥方,若是需要什麼珍奇的藥也不需客氣,我們定給尋來。還有平日有什麼禁忌之類的還請大夫告知,我們也好仔細一些。文燕姐姐,備下文房四寶。”
黛玉心裡思量着辦法,面上卻不漏分毫。
“是。大夫請這邊來。”那大夫寫完了藥方還讓許先生一起看看,兩人商議着又改動了幾處才交給文燕,那老先生看起來甚是推崇許先生的醫術,寫完了藥方只說平日禁忌只問許先生就好,就由着管家送了出去。
待許先生一一告知了禁忌,也緩緩離去之後,正房裡再次恢復了平靜。
黛玉看着母親暫時沒有要醒過來的趨勢,自己修爲又不夠,在這裡也是添亂,便讓人帶了那周瑞家的到了西廂房,自己來審問。
黛玉坐在西廂房的主位上,手裡端着茶碗,精緻的小臉上表情端的是嚴肅,明明是個小孩,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五歲小孩子的臉上那麼不合時宜,可是偏偏在黛玉的臉上卻讓人無從反抗。文燕就站在黛玉右後方,心裡對黛玉卻是一片敬服。小姐從小就懂事,如今卻是更添了幾分威勢,做事也更有章法。文燕嘴上不說,心裡對這個小主子卻又是心疼又是歎服。她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定要好好照顧小姐,絕不背叛小姐。
主僕兩個就這樣各懷心思,看着周瑞家的全身捆綁着被兩個婆子拖過來扔在地上。
黛玉抿了一口茶,擡頭盯着下面跪着的那人,眼中卻是一片冷然。這個人她在熟悉不過了,不是嗎?前世這個人就一直助紂爲虐,做二舅母手中的刀,二舅母的多少陰私不是她乾的?抄檢大觀園的時候不就是她帶的頭嗎,把自己屋裡翻了個底朝天這時候倒是把自己當成一家人了,真是可笑!還有府中針對自己的流言蜚語,還不是從他們這些婆子們口中傳出來的?就是最後,自己被二舅母承諾送給忠順王還不是她們慫恿的?這些人心中藏奸,本來或許只是聽了二舅母的話,爲了討好自己主子才針對自己,後來?是因爲那次送宮花事件吧!他們一直不把自己當做一家人,那宮花卻是自家人挑過剩下的才扔給自己,自己當時氣不過,就說了幾句,就與她結下仇了。呵!說起來真是好諷刺!
“聽說,你是二舅母的陪房,周姐姐?是這樣叫的吧?”黛
玉慢條斯理,隔着茶碗飄起的淡淡煙霧問道,清脆的聲音聲音平淡無波,讓人聽不出喜怒。
那周瑞家的方纔經歷了姑太太吐血一事,此刻又是在林家的地盤,還不知道林家要怎麼整治自己,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此刻臉上涕淚交流,無比狼狽。此時聽到五歲的表小姐向自己問話,擡起頭想從這小女孩臉上看出點什麼端倪,卻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心裡正是忐忑不安,只想着先討了好保住自己這一條小命纔好。此時心裡不覺開始怨起了二太太,覺得自家主子太過刻薄狠毒。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那林家表少爺的夭折根本不是意外,都是她那個好二太太一手促成的,自己還是經手人。如今害死了人家兒子還不夠,還來戳人家心窩子,怪不得把姑太太氣成那樣,如今把自己也連累的生死不知。
周瑞家的此時不由十分後悔,早知如此自己無論如何不該來的。本以爲姑太太應是不知曉的,沒想到竟給查出了蛛絲馬跡,如今已經懷疑到了二太太身上,自己又好死不死的剛好撞上,這下子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心裡不由的對二太太有了十分怨言。這卻是在二太太身邊買下了一顆不定時炸彈,然而此時卻是沒有人知道的。
只周瑞家的卻是沒想到,這趟差使本就是她自己掙來的。本來二太太有其他的事情讓她做,偏她計算着這次來江南還能眛下一些二太太送給姑太太的東西,讓自己的荷包再充滿一些,於是爭着搶着攬下了這趟差事,如今卻是心懷怨憤了,只把不滿都撒到了王夫人身上。不得不說有其主必有其奴這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周瑞家的一聽黛玉問話,也不管自己有多狼狽,只對着黛玉就磕頭,請罪道:“可不敢當林姑娘這話,姑娘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在二太太身邊聽聽使喚,做些跑腿的活計。這次二太太是聽說姑太太的哥兒沒了,說是怕姑太太傷心之下壞了身子,這纔打發老奴來送信,勸慰姑太太一番。可誰知……林姑娘,姑太太沒事吧?老天保佑姑太太長命百歲,要不然老奴可是萬死不足惜啊!”
瞧瞧,多會說話,多會推卸責任!明明是來戳母親的心窩子,偏偏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勸慰?如今一看出了事了,就一推四五六,只說自己是聽主子的吩咐,她自己倒是一點責任沒有。真不愧是二舅母身邊的人。
黛玉聽着就是心火上涌,再也忍不住冷聲道:“哦?這麼說你們還是好心了?合着我母親被氣吐了血都是活該?哼!二舅母,真是個大好人,你說是不是?周瑞家的是吧,勸你記住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善惡皆有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和你的主子做了什麼,你們心裡清楚,我和母親也清楚,別把別人都當做傻子。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這事我做不了主,只好等父親回來再行處置。勸你別心存僥倖,那個乳母是怎麼回事想來你應該很清楚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