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本來是想要過來跟賈敏再提一提子嗣的事情的。
本來他也沒想着那麼急的,因爲覺着自己如今三十出頭正值盛年,以後的日子還長,總能看着孩子們平安長大的。
只是如今得了下人帶回來的消息,確定了女兒所說的那些事情都是實打實準確地,心裡越發不安。他怕女兒做的那個夢是上天的示警,那樣的話,他要是再不趕緊做出行動,只怕自家真就要落得闔家敗落的結局了。如此一來,子嗣的事情卻不能再拖了。畢竟按照黛玉說的時間,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賈敏可是沒一年好活得了。
林如海想到這裡就是一陣冷汗,不由更加快了速度往主院疾步走去。
可是林如海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急匆匆進了院門,卻看到自家太太最信任的兩個大丫頭都守在門外!往日裡賈敏做什麼事可是從沒避着這倆丫頭的,如今這是出了什麼事?竟是連這倆丫頭也被打發了出來。
林如海心裡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冒了出來,心思千迴百轉也沒想明白是爲什麼。等着他在走近幾步,卻是聽到了隱隱有哭聲自屋子裡面傳來。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莫不是賈敏又在爲着夭折的兒子傷心?
林如海滿肚子的疑惑壓在心底,面上不動聲色,卻是腳步又加快了幾分。等着再接近一點,聽得更仔細了一些,這下卻是聽清楚了,原是自家太太和女兒這母女兩個一起在哭呢!聽着似乎很是傷心的樣子。
林如海急了。
原本太太每日想起來那個夭折的兒子哭一場也就罷了,好歹他也習慣了。而且說起來他也不是不傷心的。
只是寶貝女兒一向乖乖巧巧的,很少見她哭得,便是她弟弟剛沒了那兩日哭得多了些,暈了一場之後再醒來卻是又長大了許多,也堅強了許多,這段日子更是常常操心照顧她母親。
林如海欣慰的同時卻更加心疼。因此一般情況下能滿足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對這個女兒可以說是千依百順了。如今這怎麼哭起來了?還和她母親一起哭,這,林如海頭大了。
不頭大不行啊!往日他只需要哄自家太太一個人就行了,寶貝女兒懂事,從來不需要他多操心,而且很多時候還能幫他分擔,可以說林如海的小日子除了沒有兒子承繼宗嗣之外,還是很滋潤的。可是現在,寶貝女兒別說幫他分擔了,如今明明是加重負擔了。他這媳婦得哄,女兒也得哄,能不頭大嗎?可是頭大了腫麼辦?上唄!
林如海認命的接着往前走,去進行他的哄人大業。不哄不行啊!那裡面一個是他親親媳婦,一個是他寶貝女兒,就這麼哭着,他一個都捨不得。那就去唄!
到了門口,林如海制止了倆丫頭的請安,低聲問了句:“怎麼回事?”
倆丫頭這會兒也不敢隱瞞,他們可是盼着老爺來滅火的,如今還不老老實實說了前因後果?不過其實,他們能說的也有限。
他們只知道太太從今晚早上醒來就有些恍恍惚惚的,或者說是失魂落魄的。他們只以爲太太還是在爲去世的小少爺傷心,也就不以爲意。
只是太太卻又沒像往日那樣拿着小少爺往日的衣服掉眼淚,只是看着神思不屬的樣子,把房間裡包括掛着的字畫還有睡覺的拔步牀等等物品一一盯着看了一會兒,那眼神,怎麼說呢?看着很複雜。有追憶,有慶幸,有忿恨,有不可置信,還有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就連他們兩個,也被太太盯着看了好一會兒,一樣的眼神。看得他們心裡都發毛,差點都要以爲是不是自家人做了什麼壞事讓太太逮到了。
好不容易太太看着安靜下來了,也讓他們照例伺候着梳妝,可是看到梳妝盒的時候又開始發呆了。還從裡面挑揀了兩樣亮眼又珍貴的首飾讓人給小姐送去。他們也不明白太太這是怎麼了,只以爲是太太看着小姐太素淨,給孩子添家底。
送了首飾之後,太太看着倒像是安心了一點,只是依舊發呆。他們也不敢去打擾。一直到小姐過來請安了,太太一看到小姐就像是壓抑的情感一下子找到了發泄的渠道一般,抱着小姐就哭上了。嘴裡還喃喃有詞的,只是他們離得遠,也沒聽清,然後就被小姐給打發出來了。然後他倆就在門口守着,聽着中間有一段時間好像是平靜了下來的,這會兒怎麼又哭上了他們卻是不清楚。
倆丫鬟仔仔細細的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情,就閉口不言了。林如海雖然書讀得好,官也做得好,腦子也轉的夠快,但是就從這些情況還是不能讓他解讀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也怪不得他。這種事總歸是太靈異了一些,說是託夢或者未卜先知也夠上了,雖說之前有黛玉說的那個夢,但是考慮到黛玉只是一個五歲的娃娃,說她眼神乾淨能看到點一般人看不到的還是可以解釋的通的,民間本來就有這樣的說法。而且那本來也不是夢,而是黛玉實實在在經歷的一世。賈敏這個倒真是夢,可是誰又能聯想到那些靈異事件呢?更別說林如海身爲讀書人的楷模,“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句話他還是知道的。
因此,饒是林如海有一些聰明勁,卻還是無法獲知究竟發生什麼事的。
不知道,那就直接開口問唄!林如海不覺得自家媳婦和寶貝女兒有什麼需要瞞着自己的。
於是,林如海示意倆丫鬟接着守門之後,就自己推門進去了。
這一進去,林如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媳婦和寶貝女兒那母女倆抱頭痛哭的場景。
林如海嚇得頓時停下了腳步,看着媳婦和女兒這麼傷心欲絕的樣子。莫非自己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要不是他確定自己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出了啥事、慘遭橫禍了!
林如海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往前走了幾步,到妻子和女兒身邊,緊接着咳了幾聲,纔出聲問道:“敏兒,玉兒,你們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抱頭痛哭的母女倆正哭的傷心,猛然聽到自家夫君/爹爹的詢問,哭聲不自覺的一頓,就像卡了殼一般,然後齊齊擡頭看向林如海,兩人臉上還掛着淚珠,端的是一支梨花春帶雨,看着非常的賞心悅目。
不過,如果這梨花帶雨的是自家媳婦還有自家寶貝女兒的話,那真的是一點都不賞心悅目,只有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