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柳汀蘭的話,莫顏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含糊道:“我爹開明,跟他說明我和蕭大哥的事情後,就點頭同意了。”
“這麼簡單?”柳汀蘭不可思議道:“畫本子裡不是這麼寫的啊!”
話本子門第不對等的兩個人相戀,不是男方的父母看不上出身貧寒的兒媳婦百般刁難,就是窮小子看上富家小姐,被富家小姐的父母棒打鴛鴦,怎麼到了這裡就不一樣呢?
莫顏翻了個白眼,屈指敲了好友的額頭一記:“以後少看那些沒營養的話本子,你看,都把人看傻了!”
柳汀蘭摸了摸被敲疼的額頭,“嗷”的一聲朝着莫顏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兩手在莫顏敏感的腋下、腰間作亂:“哼,竟敢罵姐姐傻,看姐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莫顏防守不及,被柳汀蘭一擊得手,一下子逼出了眼淚,一邊推拒着一邊趕緊出聲求饒:“哈哈,別,好姐姐,別撓,別撓了,好癢,啊——”
柳汀蘭哪裡肯輕易地收手,手上的動作愈發的犀利:“知道姐姐不好惹了吧,哼哼,現在求饒,晚了!”
“別,別啊,好姐姐,柳女王,饒我這一次,下次、下次絕對不敢了!”莫顏扭着身子避讓,擔心會傷到好友,根本不敢用力推她,一時間十分被動,哭不是笑也不是,難過極了。
“不敢?姐姐看你膽子肥的很,還指望有下次呢!”
“沒、沒下次,真沒下次,好姐姐,你、你快放過我吧!”
……
屋子裡熱鬧的嬉鬧聲,傳到了屋外,正在院子裡打鬧的六獸站在門口朝着屋子裡瞅了一眼,又默默地走開繼續打鬧,低嗚高吼交織,遮蓋兩個少女無憂無慮的笑鬧聲。
姐妹倆從小書房鬧到小廳,又從小廳鬧到臥室,最後齊齊跌倒在牀上,終於停了下來,肩並肩的躺在一起喘着粗氣,微微凸起的胸口也跟着起伏不平。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紊亂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柳汀蘭歪頭看向莫顏,臉上的笑容悵然又真摯:“顏顏,這樣就好,很好,你會很幸福的!”
莫顏豈會不知道好友心底的複雜,鼻頭驀地一酸,右手摸索着握緊了她的左手,看着她的眼認真道:“蘭姐姐,我會很幸福,你也會幸福的,我們都會很幸福很幸福,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幸福?”柳汀蘭搖頭苦笑:“或許吧!”
聽着她這副認命的語氣,莫顏心裡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勸道:“你既然不喜歡杜公子,何苦勉強自己接受他,你大可以同伯父伯母說啊,他們一心爲你,只要你不願意,他們不會強迫你!”
若是以前,她絕對說不出這種勸解的話,只是自從在雪糰子那裡知道姓杜的那個人渣未來會幹出停妻再娶的噁心事來,她就想拆了這樁親事,就算退婚於名聲有礙,也比搭上一輩子的幸福強!
“顏顏,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退親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的事!縱然對杜公子無意,我也沒有想過退親,正如你之前勸我,說不定哪天就喜歡上了呢?世間夫妻,不大多如此麼?”柳汀蘭不知道未來的遭遇,反倒笑着勸說莫顏。
一想到自己的確說過這種話,莫顏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急急地說道:“蘭姐姐,我那是胡言亂語瞎說的,你可別往進心裡去!咱們以後的路還長,可不能耗在不喜歡的人身上,要是姓杜的給不了你想的感情,難道你就一輩子耽擱自己一輩子?蘭姐姐,杜公子真不值得你冒險!”
柳汀蘭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顏顏,杜公子沒有沒有過錯,貿然的退親,我爹孃也不會同意,杜家好不容易靠着我家還清了債務,他們剛剛能鬆一口氣,就更不會同意退親了,若是兩家鬧起來,我爹孃的面上不好看,以後我更是沒臉出門見人了。”
過錯?莫顏眼睛一亮,姓杜的功利心重或許算不得錯,但是停妻再取就是人品有重大問題,眼下姓杜的掩飾的好,沒有讓人察覺出來,要是揭穿了讓柳伯父和柳伯母知道,或許退親就容易許多。
至於杜家會不會鬧騰,柳家的名聲會不會有損,這都不算大事,雪糰子一個入夢術就能解決。
想到這裡,莫顏的心裡有了主意,沒有繼續勸說柳汀蘭。
柳汀蘭也不想在好友大好的日子裡說這些不愉快的事,便轉移了話題:“你及笄禮上要穿戴的衣飾都準備妥當了嗎?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莫顏點點頭:“你等等,我這就去拿!”說着,就起身走向西靠牆的衣櫃,取出及笄禮上要用到的禮服和頭飾,放在了牀上。
柳汀蘭連忙起身,臉上溢滿了驚豔之色:“太漂亮了,這些衣飾太漂亮了!”
莫顏微微一笑,纖白的手指緩緩從衣飾上劃過。
女子及笄禮上,用到的衣飾一共有四套,第一套是未行禮之前穿的童子服,即色澤純麗的采衣,象徵着女童的天真爛漫;第二套用作初加禮,有發笄、羅帕和素色襦裙,象徵着豆蔻少女的純真;第三套用作再加禮,有髮簪和曲裾深衣,象徵着女子的端莊;第四套用作三加禮,有釵冠和大袖長裙禮服,象徵着女子典雅端麗,雍容大氣。
這四套衣飾,哪怕莫顏只用今日一次,蕭睿淵和莫清澤都不願意將就,直接找到京中最有名的,專門給豪門貴族定製禮服的老裁縫,製成了這四套禮服,不管是色澤搭配,還是做工,都無可挑剔。
愛美是每個女孩的天性,莫顏即便不太熱衷於華衣美飾,也希望今日在人前展示最好的一面,只因這四套衣裳是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選定的,帶着美好的祈願,意義非凡。
兩個姑娘正在欣賞漂亮的衣飾,馨兒匆匆跑進來說道:“姐,吉時快到了,爹讓我過來看你準備好了沒有,你若是準備好了,就換了采衣去東房候着。”
所謂的東房,是正屋旁搭建的一個屋子,是笄者及笄禮上換衣用的,及笄儀式開始前,笄者就在東房等候。
莫顏一聽,看了眼牆角的漏壺,見還有半個時辰,便說道:“我這就換衣裳,一會兒就好!對了,客人都來齊了嗎?”
馨兒重重的點點頭,激動地說道:“嗯,都來齊了,太子殿下是和太子妃一起來的,外面的人都說姐你有福氣呢!”
太子妃?莫顏吃了一驚,萬萬沒想過太子妃會來。
柳汀蘭見狀,只當莫顏高興壞了,笑着對馨兒道:“那些人說的沒錯,你姐可不是有夫妻麼,這世上有幾個姑娘及笄,能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親自登門道賀的?”
馨兒卻搖了搖頭說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替蕭哥哥的父母,來我家給蕭哥哥提親的,不然這親事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
威遠侯府的隱秘事,只在上層人家流傳,柳汀蘭接觸不到,根本不知道蕭家父子不和。此時一聽太子夫婦是代蕭睿淵的爹孃來提親的,疑惑道:“那蕭大人的爹孃呢?兒子的終身大事,再忙也要過來吧?”
馨兒一聽,臉色變了變,有些忐忑看向莫顏。
之前爲了這事,爹可是好一陣兒沒給蕭哥哥好臉色,差點就不同意這門親事了,就怕以後姐姐進了蕭家的門,會被蕭哥哥的父親和後母磋磨。姐姐和蕭哥哥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撫好爹呢!
柳汀蘭見狀,哪裡猜不到其中有不可示人的隱秘,不由得暗自懊惱,連忙補救:“太子夫婦來給蕭大人提親,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榮耀,你們面上也有光,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莫顏倒是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旁人遲早會知道,只是眼下不適合說這些,便說道:“有些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再告訴你。”
柳汀蘭聞言,神色一鬆,笑着點了點頭。
最後,在柳汀蘭和馨兒的幫助下,莫顏換上了那件淡綠色的采衣,烏黑光亮的頭髮也被放下來,一根一根仔細的梳理整齊,僅用一根淡綠色的髮帶輕輕地攏在一起繫住,柔順的垂在背後直抵腰間,頭上半點飾物也無。
即便不施粉黛素顏朝天,柳汀蘭和馨兒忍不住讚歎,只因莫顏膚色白皙,水水噹噹,綠色的采衣,將她襯托的格外嬌豔,如一朵即將盛開的花骨朵,教人移不開眼。
被這麼盯着,莫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催促道:“時辰快到了,我們快些收拾東西出去吧!”
“嗯,你站着別動,這些我們倆收拾。”兩人依依不捨得收回目光,小心的收起牀上另外三套衣飾,放到托盤裡,到時行加禮,這些都要用到。
待東西收拾好,確定沒有遺漏,三人走出院子,一路來到正屋旁的“東房”裡。
此時,莫家供奉祖先的堂屋裡,坐滿了前來觀禮的賓客。楚衡貴爲太子,理所應當的坐在了賓客席的首位,下首就是高貴端莊的太子妃。
太子妃姓樑,容貌算不得上乘,但是第一眼看到她的人,只會被她一身雍容清貴氣度所吸引,容貌反倒成了其次。
這不是樑太子妃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及笄禮,卻是第一次與平民百姓共聚一堂,除了最初的不適應,後面就自在了許多,覺得這些平民的言行看似粗鄙,實則淳樸真實,哪怕心裡充滿了好奇,也只是遠遠地打量着,並沒有貿然的湊上來刻意討好奉承。
其中固然有畏懼她太子妃的身份,更多的怕是本性使然,做不來討巧之事,跟這樣的人相處,誰都會覺得輕鬆。樑太子妃看着身側輕鬆適意的夫君,倒是有些明白他爲何喜歡來這裡了。
楚衡和樑太子妃下首的依次是蕭睿淵、顏君煜、柳先生夫婦和韓之蘊。至於韓夫人,身爲正賓,眼下在旁屋子裡候着,待及笄儀式開始,就出來給莫顏行加禮。
隨着吉時的臨近,屋內的談笑聲漸漸小了下來。由楊保充當的贊禮在莫清澤的示意下,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到中央朝着其他人作揖行禮後,高聲說道:“天地造萬物,萬物興恆,以家以國,祖光榮耀。父母傳我,人生家過,貴至榮和。夫,人之因幼,少而及往……此,特予正禮明典,成人笄禮開始,請笄者出東房——”
在開禮的樂聲中,莫顏在馨兒的陪同下,徐徐走出了東房。
衆人期盼的看向門外,就見一抹纖瘦的淡綠色由遠及近出現在視野中,當看清後,衆人只覺得眼前一亮,視線不由自主的凝聚在莫顏的身上,隨着她的步調移動着,眼裡只容的下這一抹清新的淡綠色。
在無數道驚豔的目光下,莫顏神色肅穆的跨過門檻,緩緩的步入屋內,一步步走向正位上的莫清澤,在贊禮的唱喏聲中,恭敬地揖拜父親後,又向前來的觀禮的賓客作揖行禮。
隨後,莫顏後退一步,屈膝正坐(跪坐)在地上鋪着的及笄席上,等候贊者梳髻。
柳汀蘭淨手後,從有司端着的托盤裡取出一把桃木梳,上前給莫顏梳頭,將烏黑的頭髮全部梳起,在頭頂挽了一個流雲髻。
莫顏起身,與柳汀蘭相互揖拜後,又在馨兒的陪伴下,回到東房換上了初加笄的素色襦裙,又在一衆驚豔的目光中,跪坐在及笄席上。
贊禮高聲唱道:“請正賓爲將笄者初加笄!”
話音一落,候在旁屋裡的韓夫人踏入屋內,淨手後,拿起托盤中的羅帕和發笄跪坐在及笄席上,神情莊重的高聲吟誦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吟誦完畢,韓夫人將手中的羅帕輕輕地裹在莫顏的髮髻上,最後用發笄固定住。
莫顏起身拜謝韓夫人後,在贊禮的唱喏中,上前跪在了蒲團上,朝着莫清澤行了第一拜:“爹的養育之恩,女兒永生不忘;爹的諄諄教誨,女兒必銘記於心!”說完,以頭觸地,鄭重的行完跪謝禮。
看着身着襦裙的女兒,莫清澤的腦海裡浮現出她幼時的過往,一時激動難抑,忍不住溼眼眶,他飛快的眨了眨眼,不讓人看出異狀,不管合不合規矩,親手扶起了莫顏。
接着,二加禮也順利完成,三加禮時,身着大紅色廣袖長裙禮服的莫顏,衆人倒吸了一口氣,一眨不眨的盯着場中明豔照人的女子,那一身雍容大氣,典雅端麗的氣度,竟是絲毫不遜於在場地位最高的樑太子妃!
“以前就覺得顏丫頭漂亮,沒想到只是換了件衣裳,就讓人移不開眼,可是見識到了!”
“是啊,光這份氣度,就不像是出身農家,還是莫先生教養的好,以後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把兒子送去學堂,不說別的,以後教養出像顏丫頭這樣的孫女來,我做夢都能笑醒。”
“對頭對頭,多讀書總沒有錯,看看莫家的幾個孩子,哪個不是個頂個兒的好?都賴莫先生教的好啊!”
……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着跪坐在及笄席上,等候韓夫人加冠的莫顏,原本安靜的屋子裡,響起了一陣竊竊之聲,無一不是爲莫顏或是莫家幾個孩子的讚歎。
不說那些村民,就是楚衡和樑太子妃,也被驚豔到了,比莫顏更美的人不是沒有見過,可是卻鮮少有人像莫顏這樣美貌與氣度並重。若非親眼所見,知曉她曾經的身份,他們也不敢相信這個明豔無雙的女子,只是一個農家女。
聽着那些讚美之語,蕭睿淵脣角的笑容越來越深,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一身大紅的女子的身上,從未離開過,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心愛的女子穿上他精心挑選的禮服會是何模樣,可是任憑如何想,也不如今日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那一抹鮮紅,直直的印在了他的心裡,他迫不及待的想讓心愛的女子爲他披上世間最美的嫁衣,從此執起她的手,永遠不要放開!
唯有顏君煜,神色怔忪的看着加冠後,更顯風華的女子,心裡像是有一隻大手在不停地翻攪,眼底閃爍着深深地落寞,手中的玉骨扇,幾乎捏變了形!
這一幕,清楚地落入了一直關注着顏君煜的大妮兒眼中,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Wωω¸TTκa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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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及笄禮比我寫的嚴謹複雜許多,我這是簡化版的,要是有哪裡不對,親們表考究,哈哈!以前沒有接觸過及笄相關的知識,這一章寫的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