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偷偷的看了皇后娘娘幾眼,便垂下眼簾,皇后果然是傾城之色、國色天香,豔冠後宮,難怪會生出南宮逸這麼俊美無雙的兒子。
只是,她身上的氣勢卻很冷傲,彷彿這世間唯有她一人一般,並沒有一國之母該有的親和之力。
莫皇后扶着落雪的手,踏上了通往臨水閣的臺階,閣中已經設好了寶座,寶座前射着雕漆案几,執事太監和宮女在皇后的身後雁翅般排開,手中捧着香爐、繡帕、漱盂、拂塵等物,落雪就站在莫皇后的右手邊,寸步不離着。
皇后的寶座之下的左右兩邊,還有幾把空着的座椅,顯然是還有人沒來,只是不知是那幾位。
小姐們的座位,是按照家裡的官級來安排的,家中地位越高,座位裡臨水閣越近,采薇的那張桌子的位置,就離臨水閣很遠,遠的幾乎看不清裡面的人。
而賀蘭娜的座位,則被安排在了臨水閣裡,雖然是坐在末位,但能在閣中有個座位的小姐,除了公主,就只有她和李瑞珠了。
今日,皇后娘娘明顯的精神不濟,清淡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便下令開席,上了酒菜。
衆人都是起早入宮的,爲了避免在宮中解手,都是空腹而來,又玩兒了一上午,這會子早就過了飯時,衆位公子小姐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聽聞馬上開席,都打起了精神,翹首以待。
這頓宮宴十分豐盛,御菜五品:白扒魚脣、羅漢大蝦、鹿尾燒鹿肉,山珍刺五加、八寶兔丁。
另有餑餑四品,蒸食一盤,爐食一盤,螺溮盒小菜兩個,以及碧瑩瑩的粳米飯和銀熱鍋裝的羊肉絲湯。
除此之外,還有竹節卷小饅首一品,象眼小饅首一品,螺溮包子豆爾首小饅首一品,糊油方點一品,油糕一品,豌豆包子一品,匙子餑餑紅糕一品,爐食餑餑三品等十種米麪爐食奶製品。
采薇早上也沒吃飯,那會兒跟禁衛軍們打鬥了半晌,初潮時又折騰個半死,這會子早就轆轆飢腸了。
美食當前,她當然不會客氣,開席的命令一傳來,便舉箸大吃。
同席的幾位小姐,開始時還拿捏着大家千金的做派,小口小口的吃着,但見到采薇吃的如此暢汗淋漓,便有人繃不住了,也跟着采薇大吃起來。
“采薇,給你,這個好吃!”
湘雲嘴裡含着菜,鼓着腮幫子,將一隻剝好的羅漢大蝦放在采薇的碟子中。
“謝謝湘雲姐姐!”
采薇夾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吃掉了。
嚯!真鮮香!
杜婉秋看着大快朵頤的穆采薇,心裡又氣又恨又鄙夷。
這個滿身銅臭的市儈女人,一副狼吐虎咽的模樣,好像幾輩子沒吃到飯了似的,坐沒有坐相、吃沒有吃相,沒一點兒的端莊含蓄,除了長的好看一點兒,渾身上下就再沒一點兒好處,可爲什麼那麼多的好男人都爭先恐後的相中了她呢?
哎!這些男人,真是有眼無珠啊!
采薇正意興闌珊的吃着,忽然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她下意識的擡起頭,遠遠的看到臨水閣裡,有道森涼的目光在定定的盯着她。
采薇一噎,頓時沒了食慾。
莫皇后的眼神太過陰冷,隔着十幾張桌子,都能感受得到她那雙鳳眸中傳來的陰涼之氣。
采薇默默的吞下了口中的食物,低下頭,思忖着,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暴風驟雨。
爲了她,南宮逸打了朝陽公主,皇后這會兒一定恨毒了她吧!
若是她沒有猜錯,皇后這一定已經想到收拾她的法子了,就等着對付她了。
采薇暗暗地嘆了口氣,特麼的,空間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看來,自己這回就只能指望着他來救命了!
湘雲不知發生了什麼,還自顧的大吃着。
“采薇,吃啊,你怎麼不吃了?,只有吃飽了,待會纔有力氣表演,纔能有機會一鳴驚人,呵呵…。”
采薇夾起湘雲布給她的一塊兒八寶兔丁,放進嘴裡吃起來,卻沒了之前那鮮美的味道,無論怎麼吃,都味同嚼蠟一般。
“錦貴妃娘娘駕到——”
“賢妃娘娘駕到——”
“何昭儀駕到——”
一個太監尖着嗓子,拖着常常的聲音,唱喝着。
正在吃喝着的衆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錦貴妃這會兒會來。
論理,皇后娘娘舉辦的盛宴,妃嬪們該積極響應,早些來捧場纔是。可是,以錦貴妃爲首的衆妃們,顯然都不買皇后的帳,直到開席,才姍姍來遲。
妃嬪們都小心的跟在錦貴妃的身後,以錦貴妃馬首是瞻,似乎錦貴妃纔是後宮之主一般,都未將皇后娘娘放在眼裡。
看來,這位威風八面的皇后娘娘,在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也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的光鮮。
采薇好奇的擡起眼,想看看這位寵冠後宮的錦貴妃娘娘,到底生就一副什麼沉魚落雁的模樣。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錦貴妃的相貌雖美,但比起皇后來,要差上許多。
她三十多歲的模樣,身材微豐,穿着一身大紅妝霏緞宮袍,綴滿琉璃小珠的袍角軟軟墜地,摩擦有聲,紅袍上繡着展翅欲飛的八尾金鳳,細細的銀線勾勒出精美的輪廓,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身後的霍賢妃,年紀還很輕,二十多歲的模樣,樣貌卻依舊如少女一般,既有少婦的成熟韻味,又有少女的青澀逼人,難怪以商賈之家的低微出身,卻能獲得高高在上的妃位,且恩寵不斷,如今又有皇子傍身,可謂是後宮中的佼佼者,人生的贏家。
何昭儀也是一位絕色的美人兒,據說是舞女出身,不但擅歌舞,還通詩書,豔而不俗,連一向不在女色上着意的皇上,都不免多寵了她一些。
幾位妃子下了肩輿,款款走進臨水閣,在錦貴妃的帶領下,像皇后福下身去。
“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沒等皇后開口,錦貴妃已經起了身,笑道:“嬪妾等有些私事,所以來遲了,皇后大人大量,莫要怪罪纔好。”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無妨!”
隨後,對兩位還福在那裡的妃子說:“起來吧!”
“謝皇后娘娘!”
霍賢妃和何昭儀謝過皇后,起了落座。
“參見貴妃娘娘,賢妃娘娘,昭儀娘娘——”
采薇隨着衆位千金小姐們,向臨水閣裡的幾位妃嬪行禮。
“起來吧,諸位都是我大晉股肱之臣之後,不必多禮!”
錦貴妃笑意妍妍的擡擡胳膊,示意大家起來說話。
“謝貴妃娘娘!”
大家都起了身,小心謹慎的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對於這位錦貴妃,大家的心裡還是十分敬畏的。
據說,錦貴妃乃是青樓楚館出身,與當時的太子打的火熱後,被他安排進了武昌候府,做了武昌候夫人的義女。
後來,她以武昌候府千金的名義嫁到了太子府做了庶妃,一直在太子府中是獨房專寵,連當時的太子妃都要對她退避三分。
太子登基後,太子妃被封爲皇后,她被冊封爲貴妃,協理六宮,放眼整個後宮,她不過是一人之下而已。
再後來,皇后生產大皇子時,不幸一屍兩命,血崩而亡。皇上曾屬意立她爲新後,但卻遭到羣臣的反對,還有幾位不怕死的大臣,大膽的拿錦貴妃青樓出身的事說事兒,皇上臉上過不去,雖嚴懲了那幾位大臣,卻沒再提立她爲後的事兒了。
但是,因爲沒能依諾立她爲後,皇上總覺得虧欠了她,不僅立了她所生的二皇子爲太子,還給了她協理六宮之權。
理國公府出身的新皇后莫月華,雖然生得冷豔高貴,但並卻不得聖心,連帶着她生下的三皇子南宮逸和九公主南宮昭陽都跟着不受待見,多年來,母子三人都一直生活在錦貴妃的壓制之下。
錦貴妃雖然只是貴妃之位,但實則是後宮的正主人,而莫皇后,則徒有虛名,僅僅是有皇后之名而已。
錦貴妃顯然也沒把皇后放在眼中。
皇后組織的盛宴,她不僅姍姍來遲,還帶着其他的妃嬪一起遲到,明顯是在衆人面前向皇后示威,給皇后難看。
在向皇后行禮時,她也是勉勉強強,敷衍行事,不等皇后開口叫起,便擅自起來,還越過皇后,擅自向衆人訓話,真可謂是狂至極!
對於錦貴妃的挑釁,皇后雖然悶聲不響,但實際上也不是好惹的。
錦貴妃遲到她沒辦法制止,但卻有辦法羞辱她,沒等她來,皇后便吩咐開了席,錦貴妃一行人來時,就只能吃殘羹冷炙了。
錦貴妃落座後,見沒等她來就開了席,自然是滿心的不悅,但豐富的閱歷,使她的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她端起面前的茶盅,掀開杯蓋兒略看了一眼,見裡面的茶已經冷了,便放了下來,小道:“難得大家湊到一處,只這樣乾巴巴的吃飯喝酒,未免太過無趣,不如請幾位小姐表演些才藝給大家看看,也好助助興,不枉大家進宮一回。
剛說完,何昭儀立刻迎合着說:”貴妃娘娘的主意極好,嬪妾等託娘娘的福,也能跟着湊湊熱鬧,享享眼福。
“既然大家都說好,就這麼辦吧!”
錦貴妃玩弄着自己的鐲子,沒有徵求皇后的意見,便擅自做下主來。
“李海,去宣旨吧!”
“是——”
錦貴妃身邊的大太監李海打了個千,看都沒看莫皇后一眼,起身退出去了。
莫皇后冷冷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杯碗,沒有說什麼,那張冷豔的面孔面色如常,像早已經習慣了錦貴妃的囂張無禮一般。
只有落雪看得出,皇后娘娘生氣了,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案子下的一雙玉拳幾乎都要她給捏碎了。
錦貴妃太過分了,平日裡在宮裡驕橫跋扈也就算了,今日在衆目睽睽之下,竟敢越過皇后擅自下令,這豈不是再大皇后娘娘的臉?
李海來到外面,對着臨水閣左邊兒的宴席,把錦貴妃的懿旨傳了一遍。
有心計的小姐們都沒有動,錦貴妃越過皇后娘娘下旨,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哪個心眼實誠的,不分青紅皁白去表演了,豈不就成了和錦貴妃一夥兒的!豈不會讓皇后娘娘忌憚她,順帶着忌憚她的家族!
然而,還真有這樣的人!
第一個出場的,是禮部主事之女,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還是一副不諳事因的模樣,長着一對兒可愛的酒窩,聽到要戰士才藝,便躍躍欲試,自告奮勇起來。
她表演的是投壺,大晉國上流社會酒席上最流行的玩意兒。
碩大的坐蔸,上面多出一條橫樑,衡量下飯吊着三個大小不一的木壺,投壺的人渣在一定的距離範圍內,用三箭齊發,能準確的吧那三支箭投進三個壺裡。並不彈出者爲勝。
玩兒着遊戲的人巧勁兒必準,力氣太大剪就會彈出,力氣太小則會導致投不進去,可是這位禮部主事之女,似乎經常訓練此技一般,拿起太監送來的弓箭,三箭齊發,一併射如壺中,那三支箭只是在壺中跳了跳,就不動了。
“好!”
大家齊聲喝彩,采薇也跟着鼓起掌來,叫好連連,卻沒想到,此時,自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