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所指的,當然是南宮逸娶李瑞珠一事,這事兒如今在京城中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差不多所有的皇親貴胄都知道了,賀蘭娜又焉能不知?
果然,賀蘭娜一聽,彷彿被命中了要害一般,臉兒頓時黑了下來,怒斥道:“胡說,那些不過是謠傳罷了,若是真的,皇上早就下旨賜婚了,還能等到現在?依我看,一定是你這賤人看自己沒機會嫁給秦王了,才編派出這樣的謊言來打擊我!”
采薇冷笑道:“所謂無風不起浪,若沒有風吹草動,又哪會空穴來風?這些傳言你一定早就聽說過吧,是不是我編造的,你心知肚明,又何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呢?”
采薇無情的嘲笑,讓賀蘭娜的表情瞬間皴裂了,雖然她早就聽說過關於秦王要迎娶李瑞珠的傳聞,但她一直沒有相信,或者說,她根本就不願意相信。
秦王是她的,她苦苦的愛了他五年,愛他已經成了她的習慣或是執念,她無法接受他要娶別人的事實,無論是誰,都別想從她手中將他奪走,無論是誰,但凡敢覬覦秦王妃的位置,她都斷不會手下留情!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不管是誰,只要膽敢覬覦我的東西,本公主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賀蘭娜面容扭曲的說着,一副睚眥欲裂的表情。
看着她那張扭曲的臉,采薇在心中冷笑不已,賀蘭娜不過是一個外厲內苒的草包而已,看起來氣勢洶洶的,以爲她有多厲害呢,結果竟這樣不堪一擊,三兩句話就能讓她忘記自己原來的目的,簡直不配做她的對手!
“公主說得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該牢牢看住,把那些打自己東西主意的小人狠狠的收拾一頓纔對,免得她們心生妄想!”
采薇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步履輕快的繞過賀蘭娜,離開了。
這會兒的賀蘭娜,哪裡還記得嘲笑奚落采薇,整個人都陰着臉,沉浸在了對李瑞珠的仇恨裡……
擺脫了賀蘭娜,采薇一身輕鬆的走在太監們的身後,以爲自己的耳根子可以清淨了,沒想到快走到清芳苑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利的呵斥聲。
“站住!”
這道聲音尖利刺耳,帶着濃重的仇恨情緒。
特麼的,又來一個找茬的,采薇的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轉過身,看着步步逼近的朝陽公主。
“呵,恭喜了,大王子妃,能被封爲安樂公主,又被指婚給薩克努王子,你一定很得意吧,嗯?”
朝陽公主前呼後擁的走到了采薇的面前,桀驁的揚起下巴,咬牙切齒的看着她。
老實說,安樂公主的樣貌當真是好極,甚至可以和采薇一爭高下,只是她蠻橫的眼神和羈傲的神色,生生的破壞掉了她原本的美好,讓她看起來桀驁不馴、野蠻無理,沒有一點兒女人味兒!
采薇掃了一眼驕傲的公主,不耐煩的說:“朝陽公主,你趕來這裡,不會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無聊的話吧?”
“大膽,見了朝陽公主膽敢不跪,還敢自稱我,你還真拿自己當公主了!”
朝陽公主的奶嬤嬤見采薇坦然的直視對着主子,不覺大怒,站在主子的背後,狐假虎威的叱喝着。
采薇冷笑道:“我不拿自己當公主拿自己當什麼?難不成像你一樣拿自己當個狗奴才嗎?難不成皇上親自下旨封的公主是假的?”
朝陽哼了一聲,鄙夷的說:“公主,你也配?你不過是我母后選出來替我和親的,算什麼公主?就算你能僥倖嫁給了薩克努王子,他也不會真正的愛重你,因爲他心裡想娶的人是我,而你,不過是靠勾引男人上位的冒牌貨而已!”
朝陽雖然一直在罵她,但沒有像賀蘭娜那樣用薩克努的惡行來打擊她,反而說話時帶着濃濃的吃醋的語氣,這讓采薇不覺大大的吃一驚!
她爲什麼會這樣?難道,她也跟杜婉月一樣,被薩克努陽剛的外表給迷住了?
只是,姑娘的口味也太重了些吧!難道她沒聽過關於薩克努那些可怕的傳言?還是她自認爲可以改變他?哎,戀愛中的姑娘果然都是低智商啊!
對她的辱罵,采薇無所謂的笑了兩聲,說:“看來,公主對我替嫁之事很不滿啊,正好我不想嫁呢,不如還換你來嫁吧,反正他本來想求娶的就是你!”
“你……”
朝陽公主的心事被窺破了,臉蛋兒一紅,咬着牙說:“穆采薇,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你若是對薩克努王子無意,爲什麼處處勾引他,把人給勾引了上鉤了,倒裝起貞潔烈女了,還做張做勢的不想嫁。我呸!也就是我逸哥哥傻,被你這種賤女人給矇蔽了,爲了你,還傻傻的去了那麼兇險的地方,你倒好,留在家裡到處勾引野男人,真是下賤至極!”
采薇森然的笑道:“公主,我聽說薩克努一開始定要非你不娶的,你可知他後來爲何變卦了,想娶我嗎?”
聽到采薇提及此事,朝陽不禁妒火中燒,這些日子,她正爲這事兒不自在呢!
本來,薩克努王子是執意要娶她的,大有娶不到她就不回國的意思,這極大的滿足了她少女的虛榮心,還爲此怦然心動、沾沾自喜了許久呢,哪知事情到了最後,竟發展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對於被替嫁的這個結果,她很是不甘,既怨恨哥哥多事,不該攔了她的好姻緣;又埋怨薩克努不夠堅定,若是他堅持一定要娶她,父皇爲江山社稷着想,未必不答應!
可她最怨恨的,還是采薇。
要不是她在上巳節那日妖妖喬喬的跳了那曲《飛天舞》,薩克努怎麼會相中她?怎麼會捨棄了她這個真正的公主而轉求她那個冒牌兒貨呢?說來說去,還不是她施狐媚子手段勾引了薩克努?
就因爲那日在採月亭裡她讓人教訓了她一下,這賤人便對她橫加報復,不僅慫恿了逸哥哥當衆動手打了她,還勾引了她的意中人,害她不僅顏面盡失,還失魂落魄這麼久,這個打脊的賤人,真是可殺不可恕,她今日定要好好的收拾她!
“呵,爲什麼?”
朝陽不屑的冷笑一聲,道:“還不是因爲你不要臉的勾引了他,學歌舞伎跳舞取悅他,這種小門小戶人家的下賤作風,可是本公主學都學不來的!”
“錯!”
采薇一本正經的說:“薩克努說過,他之所以棄你而選我,是因爲——”
“爲什麼?”
朝陽公主緊張的看着采薇,她也很想知道薩克努爲什麼放棄了高貴的她而選擇了冒牌兒的她,該不會只是爲了她長得比她美吧,論姿色,她雖然不及這冒牌貨,但也絕對是個難得的大美人,不至於被他嫌棄啊!
“因爲——”
采薇莞爾一笑,看着朝陽公主滿眼的緊張,慢條斯理的說出了四個字:“嫌你嘴臭!”
“什麼?”
朝陽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隨即便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道:“賤人,你敢侮辱我,你好大的膽子!”
說完,瞥手扇了過去。
采薇眸光一凜,一揚手,準確的鉗住了朝陽的胳膊。
“公主,想打架嗎?”
“賤人,你給我放手——”
朝陽炸了毛似的掙扎着,大喊大叫:“穆采薇,你這賤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本公主,看我待會兒不扒了你的皮!”
一羣下人見朝陽公主被采薇給制住了,都忙不迭是過來幫忙。
只是,采薇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不僅是皇上親封的安樂公主,還是遼丹國的大王子妃,所以,下人們也不敢太過冒犯,只敢輕輕的拉扯,卻不敢真正的動手打她。
“你們都是死人嗎,跟她客氣什麼?還不給我往死裡打!”
采薇一邊兒甩着胳膊,一邊兒氣急敗壞的叫嚷着,可手臂卻被采薇死死的鉗住了,任她怎麼甩都甩不開。
采薇冷冷的說:“呵!別白費力氣了,你的這些下人加起來,都不夠我一隻手打的,奉勸你一句,最好別再來惹我,這次,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與你一般計較,若有下次,你給我好好掂量掂量!”
說完,一甩手,將朝陽公主甩了出去,朝陽正猛烈的甩着手臂,想要擺脫她的鉗制,冷不防被她一甩,不禁一個趔趄,‘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摔得很慘!
“哎呦,公主,您怎麼樣了?”
以朝陽公主的奶嬤嬤爲首的下人都攏了過去,七手八腳的攙扶着她。
采薇拍了拍手,冷聲道:“她沒事,就是皮子有些緊了,摔一下鬆泛送泛就好了。”
說完,看了引路的太監一眼,淡漠的說:“咱們走吧,待會兒杜美人該等急了!”
替采薇引路的太監和宮女們,見采薇打了朝陽公主,都嚇得白了臉,垂下眸,飛快地走開了。
采薇大搖大擺的從朝陽公主的身邊走了過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差沒往她身上踩一腳了。
“可惡,這個賤人!”
朝陽見采薇囂張至此,氣得火冒三丈,眼睛都紅了。
奶嬤嬤順着她胸前的氣,安慰說:“公主啊,不要動怒,爲了這麼個賤人生氣不值得的,當心身子啊…。”
朝陽一把推諂媚阿諛的奶嬤嬤,切齒道:“我都被打了臉了,又怎能不生氣?想要我不生氣,除非想出收拾那賤人的法子,否則,給我滾到一邊去,別再本公主面前獻殷勤。”
奶嬤嬤被被主子罵了一頓,知道主子動了真氣,忙舔着老臉低聲說:“公主不要急,反正她現在住在宮裡,咱們想要收拾她,有的是機會!”
朝陽聽了,心中怒火消了些,冷聲道:“吳嬤嬤,聽着,不管用什麼法子,本公主一定要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吳嬤嬤低眉順眼的說:“是,公主放心吧,老奴一定想辦法爲公主出氣,定讓公主心願達成!”
得到吳嬤嬤的保證,朝陽公主的怒火才漸漸平息了一些,她陰狠的看了采薇的背影一眼,嗤笑:“賤人,就憑你,也想嫁到遼丹去做王妃?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
清芳苑,是一座位於皇宮西北角的宮苑,位置荒僻,少有人來往走動,因爲年久失修,殿宇已經破爛不堪。
采薇隨着幾個太監宮女,一路走到了清芳苑,一進門,便感到一陣索然蕭條來。
門外,朱漆的大門已經斑駁,院子裡的青竹和花草,因無人打理而長得歪歪斜斜,不甚茂盛,與破爛的宮殿倒是十分相配!
采薇進入清芳苑後,很見到了那位安國公府出身的杜美人。
杜美人三十出頭的年紀,相貌清秀,打扮素淨,一副淡寧悠遠的樣子,氣韻與安國公府裡諸位夫人的花團錦簇大行徑庭,若不是她長了一張與老夫人有幾分相似的臉,采薇都不敢相信她是從安國公府出來的。
“安樂給……姨母請安!”
采薇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叫她姨母,雖然杜美人是她名義上的養母,但隨便叫別人娘,采薇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況且,這個養母本就不是她自願認的。
杜美人聽到采薇的稱呼,淡然的笑了笑,沒有在這稱謂上多做文章。
“快起來吧,別多禮,到姨母這兒來,讓姨母好好看看你!”
杜美人拉住采薇,攜了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兒坐下來,端詳了她一會兒,笑道:“外甥女兒的樣貌果然是好極,簡直比你娘當年還要美上幾分呢!”
采薇笑道:“姨母過獎了,聽娘說,姨母當年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呢,否則,也不會被選入宮來。”
杜美人聽了,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苦澀起來,她幽怨的說:“什麼傾國傾城,有時候,生得太好倒不是什麼好事,當年我若生的醜些,也不至於被選進這不得見人的地方,終日坐在這裡發黴了;你娘若是生的醜些,也不至於夜奔逃跑,險些丟了性命。不過,話說起來,我們這些人裡,終究還是你孃的命要好些,她能逃出去,過自己的人生,而我,卻註定要一輩子關在這牢籠裡了,不見天日了。”
聽完她的惆悵,采薇不禁心有慼慼。
這位姨母,在自己最美麗的年華,被關在這寂寞的深宮中漸漸的老去,如同元稹的那首《行宮》裡的宮女一般,若干年後,只能靠回憶往昔的繁華,來慰藉此生的寂寞了吧!
采薇想的正出神,忽然又聽到了杜美人兒的聲音。
“瞧我,光顧着嘮叨了,卻忘了問你有沒有吃飯呢?”
采薇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還沒有,原本是在家裡的鋪子裡賣東西了,後來就被傳進宮裡來,再接着就到姨母這兒來了,還真沒有吃飯呢!”
杜美人嗔道:“你這孩子,餓了也不早說,只管跟姨母見外不是?”
說完,急忙喚人過來。
杜美人的位份低,又不受寵,所以身邊兒只有四個宮女、一個太監侍候,每日所吃的飯菜也不算精緻,只有四個例菜,一碗湯,外加一碗白米飯而已,還不如平日裡在家吃的好呢。
“快吃吧,正好今日的飯菜送來的晚些,不然擱到這會兒早涼了!”
杜美人將一筷子豆芽夾進采薇的飯碗裡,慈愛的看着她。
采薇起早回城,又在點心鋪子裡足足忙了一上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然杜美人這裡的飯菜不怎麼好吃,但總比餓着要強。
於是,采薇埋頭大吃起來,一頓風掃殘雲後,才羞愧的想起,杜美人的例飯被她給吃了,杜美人吃什麼呢?
“吃飽了嗎?”
杜美人遞過了一杯溫度適中的茶來,怕她燙到,又拿着帕子脫着那茶杯。
“嗯,吃飽了。”
采薇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瞧我,真是太莽撞,把姨母的飯給吃了,竟忘記姨母還沒有吃飯了!”
杜美人輕柔的說:“少吃一頓飯不打緊的,姨母不餓,晚上再吃也是一樣的。”
采薇抿了抿嘴,對這位姨母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覺得她不像杜家其他人那樣市儈和虛僞,她溫溫柔柔的,像娘一樣和風細雨,總能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