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屋子只有三間。
穆仲卿夫婦帶着崇文和崇武,睡在東間,西間是采薇姐妹的閨房,當中的一間被一分爲二,前面做堂屋,後面做廚房。
因爲穆仲卿不在家,杜氏爲了省柴火,便讓一家子都睡在了東間的大炕上。炕很大,由東至西,佔據了半個房間,即便是一家子睡在上面也綽綽有餘。
采薇悄悄潛回家,先進了西間,輕輕的來回走動了半個時辰之久,待身上的寒氣驅得差不多了,才躡手躡腳的穿過堂屋,回到了東間。
許是傍晚多加了一頓土豆泥的緣故,孩子們吃飽了飯,都睡得很沉。采薇摸到自己的位置,悄悄躺了下來,打算養足力氣,明天大幹一場。
然而,硬邦邦的土炕硌得她的身子生疼,怎麼都睡不着。
輾轉中,她的思緒不停的涌動着,先想到了自己的前世,想到了一直照顧她,培養她成爲金牌保鏢的師傅和她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還有她一直保護的總統大人,不知他們都怎麼樣了?她的離世,對他們來說,一定是個打擊吧!
至於她的父母,現在一定忙着爭奪她的遺產和撫卹金,或者忙着和自己的另一半兒慶祝這筆天降橫財,呵呵,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從事這個職業之後,就已經立下遺囑:如她有什麼不測,她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捐贈給敬老院。
她父母知道這個遺囑會是什麼表情呢?可惜她看不到了!
還有敬老院的老人們,有了這麼一大筆的捐贈,他們的日子會好過多了吧!
轉念又一想,自己的幾千萬的財產都捐了出去了,可自己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這悲催的人生……
苦笑了一下,穆采薇的心思又回到了野豬的身上。
不知野豬吃了撒下的餌沒有?如果獵到野豬,該怎麼弄回來呢?又或者該怎麼跟家裡人交代?畢竟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獵到一頭野豬,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兒?
如此前思後想,一直折騰到半夜,她才漸漸睡去…。
翌日
天剛擦亮,杜氏醒來,看見采薇正圍着被子,坐在炕梢上出神。
“薇兒,想什麼呢?”
采薇擡起眼,看着杜氏說:“娘,女兒剛剛做了個怪夢。”
“是好夢還是噩夢?夢到什麼啦?是不是夢到你爹了?”杜氏的聲音中有些急切。
丈夫離家大半年,杜氏每晚睡前都要虔誠的禱告一番,也曾多次到廟山去抽籤許願,然終究還是杳無音訊,也正因爲如此,但凡能和丈夫有所牽連的事兒,她都會格外上心,哪怕只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夢,她也會當做是神的指引,來告訴她丈夫的音信。
采薇沒有理會娘殷切的目光,她失神的看着遠處,像在囈語:“山神說,看我家窮的可憐,送我們一頭野豬,如今就擺在後山坳子裡,讓我們去拿呢。”
聽不是關於丈夫的夢,杜氏有些失望的說:“一定是你昨兒多聽了野豬的事兒,所以夢裡也出現了野豬,一個夢罷了,薇兒不要當真?”
采薇認真的說:“開始做夢時,我也沒放在心上,可奇怪的是,竟然一連做了三次同樣的夢,娘,你說是不是有些邪道呢?”
古人多迷信,一般都篤信什麼夢兆之類的東西,所以纔會有解夢一說。穆采薇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敢於和娘信口開河。
“娘,要是真有此事,我們不去,算不算是不敬神明呢?會不會被神明懲罰呢?”
她說得頗爲鄭重,杜氏也不由得重視起來。她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咱倆去老周家,央求九斤和他爹帶咱們進山看看,要是有,皆大歡喜,要是沒有,也解了心疑。”
母女商議完畢,便一同去了九斤家,到了九斤家,采薇又把自己的夢描述一遍。
周九斤巴不得有機會和采薇呆在一起,沒等采薇說完,便拍着胸脯一口應承下來。九斤爹周老五雖然不信什麼託夢之說,但爲了成全兒子,也樂呵呵的答應了。
上山的路上並不寂寞,一路上,周老五不遺餘力的誇着自己的兒子,說的天上地下的,內容無非是九斤怎麼能幹,怎麼懂事,還明確表示,他們兩口子沒閨女兒,將來誰家的姑娘進了他家的門,他們兩口子一定要把媳婦當閨女兒疼……
對九周老五似有似無的暗示,穆采薇表示很無奈,做爲一個三十多歲的資深剩女,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一個剛長大成人的孩子產生什麼情愫的。
好在路並不遠,周老五還沒嘮叨完,就已經到了。
“看,在那!”
采薇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乾草叢中的黑色物體。
“哎媽呀!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回事兒呢!”
周老五驚得眼珠子差點脫眶,杜氏也驚訝得捂着嘴說不出話來,只有采薇還算冷靜,她指揮着九斤拿出繩子,捆住了野豬的四蹄兒,再用一根棍子從繩子中穿過去,然後招呼周叔來幫忙擡豬。
“嘿,乖乖,這豬恐怕得有三百多斤沉呢。”一擡起豬,周老五便下了定論。
“薇兒妹子,你真能!”九斤轉過頭,紅着臉對采薇讚了一句。
杜氏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醒轉過來。她激動不已的抹着眼淚兒,淚噠噠的看着眼前肥壯的野豬。彷彿看的是一袋袋鼓囊囊的糧米,一件件厚實暖和的棉衣,一個個吃飽撐圓的小肚皮和白淨圓潤的臉蛋兒……
有了這頭野豬,家裡的日子一下變得有盼頭了!
野豬被周家父子擡下了山,一進村,就在村裡引起了強烈的轟動。
“穆秀才家撿到野豬了。”
大家紛紛奔走相告,或羨慕,或嫉妒,或者兩者兼有之,總之,不多時,家裡就擠滿了來看野豬的村民。
“呦呵,好大的野豬哇,這麼大的個頭,當真是少見呢!”
“秀才娘子,你家算是發了,聽說這野豬肉比家豬肉金貴呢!”
“可不是嗎,家豬肉賣30文一斤,野豬肉賣50文一斤呢!這野豬看起來得有300多斤,三五十五,去了皮和骨,哎呦爲,了不得,這頭豬,少說也能賣十三四兩銀子呢!”
鄰居們議論紛紛,杜氏臉上帶着舒心的笑兒,難得的大聲張羅着,給大家倒水,讓座。
“老二家的,一大早就聽說你家撿到一頭野豬,可是真的?”屋外,一道迫不及待的聲音傳了過來,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
穆采薇的心一緊,秀眉緊緊蹙了起來。
這個聲音的主人穆仲禮,是穆家的長房兒子,父親穆仲卿的大哥。此人生性貪婪奸詐,口蜜腹劍,每次到采薇家,不是藉口要錢,就是要物,絕無好事。因爲他是和穆連奎和穆白氏住在一起,所以相對於穆仲卿,兩老的更喜愛這個聽話又懂事兒的大兒子,什麼事兒都偏幫着他,家裡的好事兒都可着他。
“大哥,您來了,快請坐。”杜氏搬來一張凳子,畢恭畢敬的請穆仲禮入座。
穆仲禮擺擺手說:“坐就不必了,娘剛聽說了你家撿到野豬的事兒,吩咐我過來知會你一聲,待會把野豬卸了,給爹孃送一半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