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按大楚規矩,雲沫沐浴一番,換上大楚的服侍,在燕璃的陪同之下,跟隨龍御,玉清子前去大楚的神廟。
神廟是大楚最爲神聖的地方,各種祭祀活動,都在神廟舉行。
車馬離開戰王府,行了約兩刻鐘的時間,在一處莊嚴的建築前停下。
雲沫在燕璃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挑眼往前面看去。
龍御對她走來,看了她一眼,道:“丫頭,這便是我大楚神廟了,請隨我來吧。”
丫頭?聽這個稱呼,雲沫黑線。
自從龍御發現她額頭有鳳翎印後,總是左一聲丫頭,右一聲丫頭的叫她,話說,他們有這麼熟嗎?
“走吧。”燕璃一隻手攬在她的腰上,小心的攙扶着她。
一行人入內,到了神廟裡面的祭壇前。
玉清子做了一番儀式後,將一枚銀針遞給雲沫,“姑娘,請將你的血,滴在祭壇上。”
祭壇是青石打造,上面刻着許多符文,祭壇中間的位置,是一尊鳳凰雕像,十分莊嚴神聖。
龍御看雲沫接過銀針,淡淡道:“丫頭,你的血,若能被祭壇上的符文吸收,便證明,你身上有龍家的血統。”
雲沫盯着祭壇上的符文,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緊張。
燕璃握了握她的手,遞給她一個溫暖的眼神,“別緊張,不管你是大楚人,還是大燕人,你都是我妻子。”
雲沫收到燕璃遞來的眼神,心裡稍微鎮定些許,吸了一口氣,拿着銀針,往自己的食指上刺了一下,鮮紅的血冒出來,很快匯成一滴血漬,啪,滴落在了祭壇上。
緊接着,血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祭壇上的符文吸收,那些符文吸收了雲沫的血,逐漸由青色變成赤紅色,還泛着耀眼的光芒,再接下來,祭壇中央的鳳凰也變成了赤紅色,發出刺眼的金光。
在場所有人的眼睛被鳳凰發出的金光刺痛,不由得,都用手去擋。
龍御適應了一下,將手移開,往祭壇上看了一眼,不可思議的看向雲沫。
雖然這祭壇會認龍家的血脈,但是,那鳳凰神像,不是龍家任何人都能喚醒的,自古以來,能喚醒鳳凰神像的,都是大楚的守護神女,受萬人景仰。
不止龍御不可思議的看着雲沫,玉清子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可思意。
他盯着雲沫半天才反應過來,雙膝落地,跪在雲沫的面前,“神女大駕,貧道有失遠迎,還請神女恕罪。”
“神女?”雲沫一臉愕然,這什麼情況?爲何,這老道喚她神女。
“大祭司,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不會看錯,丫頭,你的確是我大楚的守護神女。”龍御替玉清子解釋,“你身上不僅有我龍家的血統,你的血液,還能喚醒鳳凰神像,自古以來,只有能庇佑大楚的神女之血,才能喚醒這鳳凰神像。”
龍御的解釋夠清楚了,燕璃跟雲沫都聽得明明白白。
燕璃沒想到,雲沫會與大楚扯上關係,看來,回大燕後,得好好查一查雲瀚城跟玉氏了。
雲沫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神女這個身份。
那日,被困仙源洞,那個自稱是風族少主的男子給她說,她是風族的聖女,這下,龍御又給她說,她是大楚的神女,她一個普通人,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又庇護風族,又庇護大楚。
“大祭司,你起來吧。”玉清子跪在面前,雲沫覺得變扭,對着他虛虛擡了擡手,“我不是什麼神女,我也沒能力庇佑大楚。”
“神女……”玉清子從地上爬起來,臉色凝重的將雲沫望着,“你身爲我大楚的神女,怎能說這樣的話。”
玉清子的話,似在責備雲沫,燕璃聽後,很不爽,將雲沫攬了攬,沉下嗓子道:“她不願意做的事,沒人可以逼她,她是本王的王妃,你們大楚是興是亡,幹她何事。”
這個老道竟然想將一個國家興亡重任,強加到他的女人身上,他絕對不允許。
玉清子還想說什麼,被龍御揮手製止。
什麼神女不神女,他倒無所謂,大楚的江山若需要一個柔弱女子來庇佑,那,離亡國也不遠了,他現在只想確定一件事,眼前這丫頭,是不是清姑姑的孩子……
“丫頭,你隨我去見一個人。”
“見什麼人?”雲沫挑了龍御一眼,淡淡的問。
龍御知道,他不將情況說清楚,燕璃恐怕不會同意雲沫跟他去的,只能道:“去見我大楚的太后。”
雲沫凝了凝眉,不明白,龍御要她去見太后做什麼,難道,她與太后有什麼關係?
“好吧,我隨你去。”雲沫沒感覺到龍御有任何惡意,點了點頭,同意。
燕璃也沒反對,離開神廟,在龍御的帶領下,往大楚皇宮而去。
大楚的莫太后是個和善的老人,已經多年不管後宮諸事,清居在太和宮。
幾人入了大楚皇宮,很快到太和宮門前。
“參見戰王殿下。”龍御出現,伺候在太和宮外面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龍御掃了一眼,跪在眼前的宮女,淡淡的問:“皇祖母今日可好?”
“稟告戰王殿下,太后娘娘今日的精神很好,用過早膳後,此刻正在歇息。”那宮女被龍御身上散發的威壓,壓得擡不起頭,匍匐在地上回答,“殿下,您若是來請安的,奴婢這就進去稟報太后娘娘。”
“不必了。”龍御負手回答,揚了揚眉,往裡面的寢宮看了一眼,“本王自己進去吧。”
“是。”那宮女應了一聲,趕緊退到一邊去。
龍御領了燕璃,雲沫入內。
太后的寢宮,都是分裡間跟外間的,平日裡,皇帝,皇后,皇子,妃子們過來請安,都是在外間。
“御兒來啦。”龍御領燕璃,雲沫進去的時候,莫太后已經小憩好,正吩咐宮女攙扶她起身。
雲沫跟燕璃在外間等候,聽到一道蒼老慈祥的聲音從帷幔背後傳來,雲沫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往寢宮裡間看了一眼。
“皇主母,孫兒打擾您休息了。”龍御在外面回了一句。
“今日,孫兒來,帶了一個人,想讓皇祖母見見。”
片刻後,莫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之下,緩緩地從帷幔後走出來,她人雖老,但是,眼神卻不差,一眼就看見了燕璃身旁的雲沫,頓時停下腳步,眼神急切的盯着雲沫的臉。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龍御走到莫太后的面前,跪地給她請安。
莫太后就這麼驚愣的盯着雲沫,連龍御向她請安,她都沒聽到。
見龍御請安,燕璃也攙扶着雲沫走到莫太后的身邊,燕璃身爲大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自然不可能向莫太后行大禮,禮貌性的點了點頭。
“雲沫,見過太后娘娘。”雲沫對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很有好感,微笑着,對她福了福身。
“清兒,清兒,是你嗎?你終於肯回來見母后了嗎?”莫太后完全聽不到雲沫的話,一臉蒼涼,淚眼婆娑的將雲沫盯着,喚了兩聲清兒後,顫抖的伸出手,想去摸雲沫的臉。
燕璃看她手伸向雲沫,皺了皺眉,欲去阻擋。
“沒事的。”雲沫遞了個眼神給他,他這才未加阻攔。
感覺到莫太后皺紋斑駁的手撫摸在自己的臉上,不知爲何,雲沫心頭微微有些酸澀。
她猜,那位叫清兒的女子,應該是莫太后的女兒,大楚的公主吧。
眼前這位尊貴無比的女人,卻不過是一個思女心切的可憐母親。
“清兒,你知道嗎?這些年,母后好想你。”莫太后心疼的捧着雲沫的臉,仔細的打量着,“你這丫頭,在外面受苦了吧,你瞧,這都瘦了一圈兒了,待會兒,母后讓人燉點金絲燕窩給你補補。”
眼見莫太后將自己當了別人,一個勁兒喚自己爲清兒,雲沫卻是無法開口,打碎她的美夢。
莫太后捧着雲沫的臉打量了小會兒,親切的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貴妃椅上坐下,“你這丫頭,這麼久不見母后了,怎麼連聲母后也不叫。”
“太后娘娘,我不是……”雲沫見莫太后沉下臉,一臉的不高興,只好出聲。
她不明白,莫太后爲何將她認作清兒,難道,她與那位叫清兒的公主,長得很像?
龍御見莫太后一直拿雲沫當清公主,也忍不住解釋道:“皇主母,您拉着的不是清姑姑。”
“胡說。”莫太后一臉不高興,當即啐了龍御一句,“你這孩子竟瞎說,你清姑姑是皇祖母生的,皇主母怎麼可能認錯。”
“太后娘娘,我真的不是您的女兒。”雲沫道,“我姓雲,單名一個沫字。”
雲沫的話,如驚雷一般,擊在莫太后的心上。
莫太后似受不住打擊,身子往後晃了晃,雲沫趕緊將她攙扶住。
“皇主母,您別急。”龍御也在一旁,將她攙扶着,“您先聽孫兒將話說完,雖然,這丫頭不是清姑姑,但是,這丫頭身上有我們龍家的血統,身上有鳳翎印,說不定,是清姑姑的孩子,您的外孫女。”
龍御的話,讓雲沫驚了一下,在神廟,看見她的血被符文吸收後,她相信,她與龍家有着一定的淵源,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淵源。
燕璃也有些不可思議,雲沫可能會是大楚清公主的孩子。
清公主,那個風華無雙的女人,曾經引得幾國同時向大楚求親。
莫太后聽了龍御的話,一口咬定雲沫是自己的外孫女,“丫頭,難怪哀家將你看成清兒了,你與哀家的清兒長得一模一樣,你是哀家的外孫女,一定是。”
她一邊說話,一邊熱切的拉着雲沫的手不放,“孩子,你的母親呢,她怎麼沒回來見哀家,難道,她還在怪哀家當年棒打鴛鴦嗎?”
二十多年前,幾國同時向大楚求親,而,清公主卻愛上了一個小部落的首領,莫太后不同意,她便逃出皇宮,與那部落的首領私奔了,只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過大楚……
面對莫太后的詢問,雲沫無從作答。
她只知道,這具身體的生母姓玉,叫玉卿言。
“太后娘娘,我不認識你們所說的清公主。”雲沫淡淡回答,雖然不想潑莫太后冷水,但是,總不能欺騙這位慈祥的老太太。
“孩子,難道,連你也責怪外祖母,拆散了你的母親跟父親。”莫太后情緒變得有些緊張,雲沫的手都被她握痛了,稍微動了動,“當年,外祖母也是擔心你的母親嫁給你的父親會吃苦,這才棒打了鴛鴦。”
雲沫手這一動,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桃木佛珠。
自她穿越過來,這串桃木珠一直就戴在她的手上,因爲值不上幾個錢,當初,窮得吃不起飯時,也沒想過要當了它。
莫太后朝她手腕上看去,看清她手腕上的佛珠時,眼角竟然落了淚,聲音顫抖道:“這串佛珠是清兒的,是清兒的,清兒小的時候,身子不好,爲了她能夠順利長大成人,哀家去找了玉清子,從他那裡求的這串佛珠。”
雲沫將手腕上的佛珠解下來,遞到莫太后的手中,“太后娘娘,你再仔細看看。”
天下佛珠都差不多,雲沫怕老太太看走眼了。
莫太后接過佛珠,拿到眼前來,仔細看了看,“錯不了,這就是清兒那串,佛珠上面的符文,跟神廟祭壇上的符文是一樣的,這樣的佛珠,只有龍家的子嗣可用。”
佛珠上的符文刻得很細,若不是莫太后說,雲沫還真沒注意到,莫太后這一提,她仔細看了看,那上面的符文真與神廟祭壇上的一樣。
這麼說,她這具身子的親孃,真是大楚的清公主無疑了,那,玉氏又是真麼回事?雲沫心中滿滿都是疑團。
燕璃則是想不透,當年的清公主是與一個小部落的首領私奔的,既然雲兒是清公主所生,那麼,爲何又成了雲瀚城的女兒,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爲了那個小部落的首領,可以不要公主的身份,拋棄榮華富貴,怎麼可能嫁給雲瀚城,如此想,燕璃的心中,也是滿滿的疑團。
“丫頭,還不趕緊叫外祖母。”龍御心裡甚是欣慰。
這次,千辛萬苦將眼前這丫頭帶回來,總算沒錯,歪打正着,讓皇主母認了外孫女,他也多了個妹妹。
龍御的話在耳邊響起,雲沫想起,在大燕時,這個可惡的表哥,動不動就點她穴道,還封她真氣,還往她臉上貼死人皮,越想,她心裡越氣,眼睛裡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將頭往莫太后的肩膀上一靠,拉住莫太后的手狀告,“外祖母,龍御他欺負我。”一句話說完,她又揚起頭來,噘着嘴,淚花閃爍的將莫太后盯着,臉上全是對龍御的控訴,主要是,她表情做得很到位,足足令莫太后生憐。
龍御嘴角的肌肉抽動了幾下,這壞心腸的丫頭。
燕璃則是眼神寵溺的盯着雲沫,嘴角噙着溫暖的笑,他的女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對錶哥也不例外。
“龍御,你這混小子,怎麼欺負哀家的寶貝孫女了?”莫太后完全不問事情的經過,瞪眼將龍御盯着,心裡對雲沫,那是萬分的疼愛,連那個“外”字都省去了。
龍御頭皮一緊,整個大楚,他可以說,誰也不怕,卻唯獨,敬畏自家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皇主母,若不是孫兒,您哪能見到這丫頭。”說話時,他咬牙切齒的斜睨了雲沫一眼。
雲沫對他憤怒的目光,仿若無視。
“你這魔王,少在皇主母面前打混,說,你是怎麼欺負你妹妹的,老實交待。”莫太后板着臉,一臉嚴肅的盯着龍御。
龍御覺得自己算是栽跟斗了,想他堂堂大楚戰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今日,卻栽在了一個丫頭手裡。
“說。”莫太后,重重拍了一下身下的椅子。
“外祖母,您別動怒。”雲沫趕緊安撫她的情緒,她告狀,只想惡整龍御一番,可不想將老太太給氣了。
“皇主母,您別動怒,孫兒說就是。”龍御也怕老太太真生氣,傷了身子,瞪了雲沫一眼,道:“孫兒就是點了這丫頭的穴道,封了這丫頭的真氣,往她臉上貼了人皮面具而已,孫兒對天發誓,絕對沒有虐待她。”
莫太后越聽他往下說,臉色越黑,對着身旁的貼身宮女招了招手,那宮女跟隨莫太后多年,很懂莫太后的心思,看見莫太后招手,趕緊遞上柺杖。
“你這混小子,這還不叫虐待。”莫太后從宮女手上接過柺杖,揚起來,就對着龍御的屁股上打,“你妹妹是女孩子,哪像你這個混世魔王,皮糙肉厚,經得起折騰。”
龍御苦深似海,一邊閃躲,一邊不滿的抗議,“皇祖母,你別看這丫頭柔弱,這丫頭厲害着呢,孫兒還被這丫頭傷了。”
兩柄幻劍刺來,直接傷了他的手臂,雖然是小傷,但是,能傷他的人,還真沒幾個。
莫太后覺得愧對自己的女兒,對雲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外孫女,那可是疼到心尖兒上去了,不管龍御說什麼,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柺杖對着他的屁股揮去,“你這混小子,還敢給哀家躲,你有多厲害,整個大楚的人都知道,說你妹妹傷了你,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龍御屁股上捱了好幾柺杖,莫太后這才罷手。
雲沫見龍御捱打,心裡那個得瑟啊,光明正大的挑了挑眼角,對着龍御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後熱情的拉着莫太后的手,“外祖母,你對我真好。”
她是真心喜歡這位慈祥的老太太,雖然相識的時間短,但是,她感覺得出,老太太是打從心眼裡疼愛她這個天降外孫女的。
“傻孩子,外主母不疼你,疼誰。”莫太后從龍御身上收回目光,頃刻換上暖融融的笑臉,將雲沫望着,“孩子,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瞧瞧,都瘦成這樣了。”
感受到莫太后的關心,雲沫心裡有些酸澀,前世,孤家寡人一個,今生至親之人,也不過燕璃父子,雲逸凡,及秋家幾口人,所以,她現在有些貪念莫太后給的這份溫暖。
“外主母,我這些年過得很好,沒有受苦。”過去那些艱難的歲月,何必再向老太太提及,“我還有個孩子,叫童童,今年五歲了,十分可愛,什麼時候,我帶他來見您這個老祖宗。”
“好,好。”莫太后連連說好,笑容使她臉上的皺紋更深。
祖孫倆十分投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完全忽視了面前的兩個男人。
龍御覺得,自己在莫太后心中的地位,快被雲沫給取代了,不過看見老太太笑得這麼開心,他也跟着開心。
燕璃自是爲雲沫找到親人而感到高興。
下午,三人留在太和宮用的晚膳,莫太后思女多年,好不容易看見外孫女,自是捨不得雲沫離開身邊,雲沫心疼老太太,與燕璃商量一番後,留在了太和宮。
燕璃仍是隨龍御回戰王府,兩人回到戰王府後,就關在了書房裡商量事情,這一商量就到了深夜,也不知在商量什麼事情。
一晃,三日過去,雲沫在太和宮待了三日,期間見了大楚皇帝,她那個便宜舅舅,便宜舅舅確定了她的身份,說是要冊封她爲大楚的公主,給她拒絕了。
她不需要什麼公主的身份,樹大了,就容易招風,認了莫太后這個外祖母,她已經很高興了,什麼公主不公主的,一點都不重要。
第四天,燕璃接了雲沫出宮,離開大燕有這麼久了,雲沫有些擔心雲曉童,便準備與燕璃離開大楚,兩人正要動身的時候,天空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場雨來勢兇猛,嘩啦啦的澆在瓦楞上,向用盆倒似的,一天未過去,鏡都許多地方都淹了水。
下這麼大的雨,燕璃,雲沫計劃啓程回大燕的事,也只能暫時擱置。
戰王府裡,雲沫坐在樓閣上,身上搭了一件薄薄的毯子,憑窗而望,聽着嘩啦啦的雨聲,她眉頭微微的皺了皺。
這場雨,不知要下到何時?
“可是擔心兒子?”燕璃覺察到她的心思,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握住她的肩膀。
“嗯。”雲沫輕輕點頭,“咱們離開汴都半個多月了,也不知,童童跟凡弟怎樣了?”
他們母子倆從來沒分開過這麼久。
燕璃在她身邊坐下來,將她往自己懷裡摟了摟,在她耳邊溫聲道:“我已經傳信回去報平安了,有無忌,無念,無心保護着,他們不會有事,等這雨停了,咱們就啓程回大燕。”
“好。”雲沫應了一聲,閉上眼睛。
只是,這一場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還是沒停下來,不但沒停,反而下得更大了,雨聲夾雜着轟隆隆的雷聲,整個鏡都,都被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彷彿,天要垮了一樣。
戰王府的書房裡,龍御徹夜未眠。
“稟報王爺,城西被洪水淹。”
“稟報王爺,城北被洪水淹沒。”
“稟報王爺,城南被洪水淹沒。”
“稟報王爺,皇宮被洪水淹沒。”
……
一個又一個隱衛進入龍御的書房,稟報給龍御的都是不好的消息,短短一天多,整個鏡都成了汪洋大海,連皇宮都被淹了。
龍御聽了隱衛們的稟報,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黑。
“馬上隨本王進宮。”聽到皇宮被淹的消息,他臉色一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出書案。
雲沫知道鏡都情況不妙,讓燕璃陪着去書房找龍御,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剛出門走到迴廊上,就迎面撞上了龍御。
龍御披了件玄色斗篷,正領着天音,玄律等人,急匆匆準備出府。
“雨這麼大,鏡都不太安全,你照顧好丫頭。”龍御看見燕璃,雲沫,便停了下來,眼神往燕璃的臉上掃。
“我的女人,我自會看好。”燕璃淡淡的回答。
雲沫見龍御神色着急,便問道:“表哥,你這般急着出門,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皇宮被洪水淹了,我要親自去看看。”龍御也不欺瞞雲沫。
雲沫聽後,臉色同樣一變,首先想到的就是莫太后的安危,“我隨你一起去。”深怕燕璃反對,她扭頭,將視線移到燕璃的身上,“燕璃,外祖母年歲大了,我不放心,我想進宮去看看。”
“我陪你。”燕璃回答。
雲沫遞上一個感激的眼神,“那,我們走吧。”
龍御對雲沫也有幾分瞭解,知道攔不住她,只好帶上她一起進宮,吩咐天音去準備了一輛馬車,這才朝着皇宮方向趕。
燕璃陪同雲沫坐的馬車,其餘人全都騎馬,一路上,雲沫都在觀察車外的情況,他們所過之處,全都被洪水淹沒了,積水的深度已經將車輪淹沒掉了一半,可是,暴雨還在嘩啦啦的下,還沒到皇宮,雲沫已經深深皺起了眉頭,再這麼下去,鏡都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可能是愛屋及烏,雲沫心裡竟然擔心起來,再者,城中積水得不到梳理,不僅百姓遭殃,她與燕璃也不知何時才能離開大楚。
不行,得想辦法……
在這樣的焦急之中,一行人終於到了皇宮。
馬車停下,燕璃撐起一把油紙傘,攙扶着雲沫下車,雲沫下車一看,眼前的宮殿被泡在了水裡,漢白玉鋪就的地面,完全看不見,積水已經積到了膝蓋的位置。
“參見戰王殿下。”這時候,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對着龍御一拜。
龍御哪有心情多理會,隨意看了太監一眼,沉聲問道:“太后娘娘,皇上現在在何處?”
那太監聽龍御說話的口吻沉重,不敢耽擱,趕緊稟報:“稟戰王殿下,禁衛軍已經護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皇子及後宮的妃子們去了最高的觀霞宮躲避洪水了。”
確定莫太后與皇帝沒事,龍御,雲沫都鬆了一口氣。
觀霞宮是爲了宮裡的貴人觀賞霞光,日出而建,地勢比較高,就算其他宮殿都被淹沒了,觀霞宮暫時也不會有事。
突然,龍御撐着油紙傘,御風飛向最高處的樓閣,站在樓閣上,掃眼一看,將整座皇宮的大體情況瞭解了一遍,回到地上,將一塊虎形玉墜遞給玄律,“拿上這個,去京郊大營調兵。”
現在這種情況,禁衛軍一要保護皇宮安危,二要,防備百姓乘機作亂,三要,疏通皇宮的水道,根本忙不過來。
“是。”玄律一身利落的男裝,英氣飛揚,對着龍御抱了抱拳,閃身離開。
玄律帶着虎符去京郊大營調兵後,龍御吩咐戰王府的人幫着禁衛軍疏通水道,安排好一切,這纔對雲沫道:“丫頭,你懷着孩子,宮裡現在情況大亂,你隨我去觀霞宮陪皇祖母,順便給皇祖母壓壓驚。”
“好。”雲沫淡淡應了一聲。
雲沫的裙子已經溼了些,燕璃怕她着涼,將手裡的油紙傘交給無恆,自己打橫將雲沫抱起,跟着龍御往觀霞宮的方向而去。
觀霞宮建在一座山丘上,因爲地勢較高,路面還沒被積水淹沒。
“參見戰王殿下。”伺候在觀霞宮的宮女見龍御帶着雲沫等人從山下爬上來,趕緊跪地行禮。
“趕緊帶本王去見皇上跟皇祖母。”龍御淡淡的吩咐。
“是。”宮女應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帶着幾人入內。
觀霞宮裡,大楚皇帝正忙着批閱奏摺,搞得焦頭爛額,因爲,大臣們呈上來的摺子,都是說,各地的災情。
“楚懷縣暴雨,農田被淹。”
“江寧縣暴雨,農田被淹。”
“汶水縣暴雨,農田被淹。”
……
這場暴雨,波及了大楚京城周邊十多個縣城,萬畝良田變成了汪洋大海。
一時之間,京城陷入困局,各地告急,大楚皇帝根本顧全不過來,這麼多地方受災,派兵去梳理河道,那也得好些兵力,還有就是,戎狄及大楚周邊的幾個小國,一直以來,都對大楚虎視眈眈,若是將兵力分散出去梳理河道,到時候,戎狄及幾個效果糾集兵力攻來,大楚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這些個酒囊飯袋,除了會拍馬屁,關鍵時候,一點辦法都沒有。”楚皇看了一疊摺子後,重重一拳砸在了龍案上。
伺候在他身旁的小太監,嚇得呼吸都不敢喘大聲。
感覺到楚皇的怒氣,只有太監總管蔡高硬着頭皮,斟酌了一番,小心道:“皇上,現在災情嚴重,您是大楚的主心骨,萬不可再動怒,傷了身子。”
蔡高此人八面玲瓏,跟隨楚皇多年,倒是很得楚皇的心。
他的話落,楚皇果然壓了壓心裡的怒火,揚起濃墨的劍眉,看向他,“戰王在何處,宣他進宮見朕。”
“是。”蔡公公恭敬的應了一聲,倒退着出去。
這邊,宮女將龍御,燕璃,雲沫領到了莫太后的面前。
此時,皇后,後宮的一羣妃子,皇子,公主正陪着莫太后聊天,見雲沫款款走來,莫太后的注意力瞬間放到了雲沫的身上,對着雲沫招了招手,“丫頭,趕緊到哀家身邊來。”
雲沫知道莫太后是擔心自己,鬆開燕璃的手,趕緊走了過去。
“見過外祖母。”她在莫太后一步之前停下,溫婉的向莫太后福了福身子。
莫太后牽過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一雙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一遍,見她沒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丫頭,現在到處都是洪水,你沒事吧。”
雲沫笑了笑,寬慰回答:“外祖母,我沒事,表哥將我照顧得很好,您放心,到時您,您老人家年紀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龍御向莫太后問了安後,便丟下雲沫去找楚皇。
反正雲沫有燕璃照顧着,他放一百顆心。
只是,莫太后如此關心雲沫,引來無數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後宮的妃子們,平日裡,絞盡腦汁想討莫太后的喜歡,莫太后卻連一個笑容都不肯給她們,此刻,卻對着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笑容晏晏。
“這女人是誰?怎麼喚太后娘娘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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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幾個坐得遠的妃子壓着嗓子交頭接耳,對雲沫議論紛紛。
雲沫的身份,沒有昭告天下,只有燕璃,龍御,楚皇,莫太后及楚後知道,那些個妃子聽到她喚莫太后爲外祖母,心裡自然少不了猜測一番。
“我聽說,這女人是清公主的女兒。”
“劉嬪,這話可不能亂說,二十多年前,清公主就已經離開了大楚,哪裡來的女兒。”
……
雖然那些妃嬪議論得很小聲,但是,雲沫是何許人,她們的對話,自然逃不過她的耳朵,不過,聽到妃嬪們的議論,她也不過是笑笑而已。
雲沫不在意,可是,那些妃子們卻越來越放肆。
“誒,你們說,這女人是不是騙子?”
“這可說不準喔。”
……
燕璃臉色一沉,兩道冷厲的視線掃過去,帶着煞氣的目光緊鎖在那些個低聲議論的妃子身上,那些妃子頓時嚇得全都打了寒顫。
“剛纔,是誰說本王的王妃是騙子?”
不管是在大燕,還是在大楚,他都不允許,他放在心尖兒上的女人被任何人詆譭,就算楚皇的妃子也不行。
燕璃一句話,帶着寒氣,比外面冰冷的雨還凍人三人。
方纔議論的幾個妃子,紛紛垂下了都,不敢看燕璃一眼。
這男人是誰,怎麼與戰王一樣恐怖?感覺到燕璃慎人的目光,那幾個妃子紛紛後悔說雲沫的壞話。
莫太后皺了皺眉,眼神不悅的掃向燕璃所看的方向,視線也盯在了那幾個妃嬪身上,淡淡道:“這丫頭是清兒的孩子,哀家的嫡親外孫女,誰若敢說她是騙子,別怪哀家不留情面。”
“母后,臣妾知錯了,請母后恕罪。”莫太后說話的語氣雖然淡,但是,話裡透出來的威嚴,卻不容人小覷,那幾個妃子嚇得臉色紛紛煞白,撲通跪在了地上告饒。
雲沫沒開口,她向來不是什麼善類。
這些妃子,當着老太太的面議論她,簡直是愚蠢至極,更是自尋死路,不值得她同情。
雲沫在皇宮裡待了三日,莫太后對雲沫的溺愛,楚後看得是清清楚楚,看見眼前幾個妃子觸怒了莫太后,她心裡劃過一絲竊喜。
“母后,這幾個賤嬪敢當您面詆譭清公主的孩子,簡直膽大妄爲,臣妾覺得,如若不嚴懲,其他人恐會犯同樣的錯誤。”
這些個有胸無腦妃子,仗着年輕,勾引皇上,早就該嚴懲了,尤其是那個劉嬪。
聽到楚後的話,那幾個妃子恨得咬牙。
莫太后收回視線,瞟了楚後一眼,楚後什麼心思,她心裡跟明鏡似的,“依照皇后的意思,哀家該怎樣處罰劉嬪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