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雲沫打開房門,客棧掌櫃的緊張躊躇的一張臉猛地闖進了她的眼簾。
瞧掌櫃的這緊張躊躇的神情,不用問,雲沫也知道他找她所爲何事,不過還是隨口問了一句:“掌櫃的,你有何事?”
掌櫃的搓手磨蹭了半分多鐘,才支支吾吾地開口,“燕夫人,請你答應公主殿下的求婚,我知道,我說這話許是不應該的,但是,你這麼與公主殿下僵着,守在外面的城主府護衛不撤,我這家客棧真的快經營不下去了,再者,你入了鳳來城,被公主殿下看中,恐怕是再出不了鳳來城了,早晚都得入城主府服侍公主,何不早點答應……”
雲沫聽掌櫃的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話,最核心的意思,就是勸她從了百里雪鴛。
“哎,掌櫃的說的是。”這件事,原本昨夜就已經與燕璃商量好了,此刻,被掌櫃的這一番勸,雲沫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扁着嘴,一副上斷頭臺的表情,“如今,怕也只能答應百里公主的求婚了。”
“燕夫人,你真的同意嫁給公主殿下?”掌櫃的大喜過望,眼睛冒着精光將雲沫盯着。
雲沫點了下頭,“自然是,掌櫃的,你既然來了,就幫我去給門口的護衛說一聲。”
“唉唉。”客棧的生意有救了,掌櫃的連連點頭,“我這就去。”
雲沫站在門口,目送着掌櫃的連走帶跑的從樓梯上下去。
“孃親,你答應那個壞阿姨的求婚,那,那……”燕子翎不知何時到了門口,一隻小手拽着雲沫的一片衣角,小臉上的表情糾結無比,“那我和哥哥以後不就有兩個孃親了。”小丫頭說了這話,又覺得不太對,皺了皺眉,繼續道:“不對,我和哥哥該喚那壞阿姨娘親還是爹爹?”
雲沫見她如此糾結,竟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翎兒,咱們只有一個爹爹,一個孃親。”雲曉童一臉不高興地走過來,“就算孃親答應了那個壞女人的求婚,也跟咱們沒關係。”
“哇……”燕子翎見哥哥也這麼難過,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眼淚汪汪的將哥哥看着,“哥哥,孃親要另嫁他人,以後,以後咱們是不是見不到孃親了?”
雲曉童一把將燕子翎抱在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翎兒乖,不哭。”
等燕子翎哭聲漸小了,他才揚起冷峻的小臉,表情認真嚴肅地將雲沫望着,“孃親,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百里公主,不要我跟妹妹,爹爹了?”
早上起牀,他就聽到這個令他極爲不愉快的事情。
雲沫瞧自己的兩個孩子,大的緊繃着一張臉,一臉不快,小的更是哭成了淚人,不由得心裡一抽,甚是心疼。
她怎麼忘了,事先該給兩個孩子說一聲。
“童童,翎兒,你們進屋,孃親有話要給你們說。”雲沫將兄妹二人叫進屋,哐噹一聲關了房門。
雲曉童,燕子翎眼睜睜地將她盯着。
燕璃見他們兄妹倆一臉受傷,外加憤怒的表情,心裡一陣竊喜,看了他平日,沒白疼這兩個小東西。
“雲兒,我也受傷了。”一陣竊喜後,他也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臉受傷地將雲沫給盯着。
“昨晚不是安慰過你了嗎?”雲沫忙着向兩個孩子解釋,賞了他一記大白眼,“兒子,閨蜜,孃親不會離開你們的,孃親答應百里公主的求婚,只是權宜之計,等孃親拿到想要的東西了,馬上帶你們離開鳳來城。”
“孃親,你說的是真的?”燕子翎抽泣着確認。
“自然是真的。”雲沫趕緊點頭保證,“孃親什麼時候騙過你和哥哥。”
燕子翎再三確定了一番,這才破涕爲笑,“孃親,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跟哥哥,還有爹爹。”
雲曉童那臭臭的小臉,這才浮現了一絲笑容。
當天上午,百里雪鴛便收到了護衛的稟報,聽說雲沫願意嫁她的消息後,她高興得立馬遣散了白石宮的一衆美貌婢女,全換了小廝伺候。
她那風行雷利的手段,令鳳來城全城百姓譁然。
當天上午遣散白石宮殿的一干美貌婢女,當天中午,城主府的護衛將聘禮,首飾,嫁衣送到城東小客棧,連舉行婚禮的日子都定好了,三天之後。
客棧掌櫃的盯着堆滿大廳的箱箱櫃櫃,不禁有些眼花繚亂。
他家客棧開這麼多年來,唯獨最近這段時間最熱鬧,最受人關注。
連雲沫這個當事人,都覺得,百里雪鴛這排場搞得太大了些,瞧那堆積如山的聘禮,一箱一箱地擠在大廳裡,連過路都成問題。
三日時間,晃眼而過,婚禮日子如期而至。
百里雪鴛倒是個考慮周到的,擔心沒人伺候雲沫梳妝打扮,婚禮前一天,就指派了幾名經驗豐富的老嬤嬤,幾名婢女到城東小客棧,這幾個人,都身懷武藝,一則,伺候雲沫梳妝打扮,二則,順便監視雲沫。
鳳來城舉辦婚禮的時辰與大燕差不離,大清早的,天邊剛泛魚肚白,雲沫就被百里雪鴛派來的老媽子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秋意濃,外面風冷露重的,早上起牀是一件極爲考驗人意志的,雲沫蜷縮在熱乎乎的被窩裡睡得正香,被人挖起來,自然是一肚子的火,若不是爲了古碎玉,她絕對是一掌,將在她耳邊叨叨嘮嘮的幾個老孃們給劈出房去。
“姑娘,嫁進城主府,是你的福氣,跟了咱們公主殿下,從此以後,有你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咱們公主殿下更是爲了你,遣散了宮中所有婢女,公主殿下這般寵你,你還是配合一些比較好。”其中一名嬤嬤拿了個粉撲站在雲沫面前。
雲沫本着取玉要緊,咬牙心一橫,洗了把冷水面,去梳妝鏡前坐下。
“姑娘,這就對了嘛。”拿着粉撲的嬤嬤見她配合,這才滿意一笑,一招手,與其它幾名嬤嬤對着雲沫圍了過去。
大早上,天還未亮,德字號房中,一羣人忙得像螞蟻搬家。
雲沫擔心攝政王千歲會因爲她假出嫁之事,心中有所不快,直接一掌將百里雪鴛送來的幾名奴僕送到千里之外去,是以,昨兒晚上,她讓掌櫃的給她新開了一間房。
幾名嬤嬤圍着雲沫忙了近半個時辰。
雲沫有些沒睡醒,一直閉着眼睛坐在凳子上的,任由她們幾個老孃們拾掇,約半個時辰後,她感覺幾個老孃們拾掇得差不多了,打着哈欠,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當她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時,嚇得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綰得像樹樁一樣的髮髻,上面插了起碼七八支金晃晃的釵子,整個一珠光寶氣。
猴子屁股一樣的臉,左右臉頰上巴掌大的胭脂極爲對稱,整個一馬戲團的小丑。
尤其是,她的臉上還掛了兩節香腸……
雲沫盯着銅鏡裡的自己端祥了半天,只能用四個字總結:慘不忍睹。
“你們確定,將我畫成這樣,百里公主會喜歡?”雲沫轉過身,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着自己臉上的兩節香腸嘴。
其中一名老嬤嬤笑着回答:“姑娘,這是咱們鳳來城的新娘妝,咱們鳳來城的姑娘出嫁,都是畫這樣的妝容。”
“那……好吧。”雲沫點頭,坦然地接受,反正離開鏡子,她就看不見自己這張臉了,要噁心,也是噁心到百里雪鴛。
上了妝,雲沫又在幾名丫鬟的伺候之下,穿了一層又一層衣服,好在不是夏天,否則還沒到城主府,她就已經熱死了。
徹底收拾妥當,天已經大亮。
雲沫一聲吩咐,遣退了在她跟前轉悠的幾名嬤嬤,婢女,百無聊奈地坐在房中,等着燕璃,雲曉童,燕子翎過來。
她知道,那一大兩小定是要過來看看的。
果然,她靜靜坐了片刻,一串輕重不齊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幹什麼?閒雜人等,請速速離開。”百里雪鴛害怕雲沫跑了,在德字號的門口布置了幾名護衛。
一名護衛呵聲剛起,就被一道冷沉肅殺的聲音壓下去,“不想死的,就將門打開。”
“我們來看孃親,纔不是什麼閒雜人。”緊接着,是燕子翎抗議的話。
雲沫在屋裡聽到攝政王千歲與小閨女說話,心中歡喜,趕緊走到門口去將門打開,“讓他們進來,否則,我不嫁了。”
“是。”門口的護衛沒法,只好讓人進去。
“娘……親?”雲曉童見到雲沫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微微扭曲,都有些不敢肯定,眼前這位濃妝豔抹的女人,是他娘。
攝政王千歲的雙眸有些被刺痛,說了一句與雲曉童差不多的話,“雲……兒?”
如不是他與面前之人朝夕相處,極爲了解,他真還以爲,自家的娘子被百里雪鴛調包了。
燕子翎比她爹,她哥的反應都大,小臉憤怒,雙手叉腰,“是誰?是誰將我孃親畫得這麼醜?”
小丫頭肺活量十足,一聲怒吼,驚動了客棧中的所有人,六煞還以爲是雲沫出了什麼事,全都疾風一般趕到德字號客房。
六人見到雲沫的那瞬間,全都作石化的表情。
“夫……人,這是哪個殺千刀的給你畫的妝?”這句話,是無心問的。
無念愣了愣,是這樣問的,“夫人,這是鳳來城的新娘妝?”
無邪,無忌則是失笑出聲,兩人被攝政王千歲瞪了一眼,嘴角齊齊抽了抽,勉強憋住笑。
無恆素來冷淡,除了有些石化,臉上再無其他表情。
無情總結了一句,“這鳳來城的新娘妝,還真是奇葩。”
雲沫頗爲無奈地聳了聳肩,“就這樣吧,反正噁心的又不是我。”
衆人一陣唏噓後,被雲沫叫進了房中,燕璃用內力在門口豎起一道屏障,末了,轉眸看向雲沫,“夫人,都安排好了。”
明面上,燕璃,雲曉童兄妹,六煞是進來德字號客房與雲沫道別的,實則是有要事與雲沫說。
城主府的迎親隊伍到了,雲沫假意登花車出嫁,待城主府的護衛從客棧撤離,六煞帶着雲曉童兄妹倆先去城門口等候,雲沫接近百里雪鴛,取到了古碎玉,再由燕璃接應出城,一行人在城門口匯合,然後離開鳳來城。
“好,咱們依計行事。”雲沫微微點了頭。
辰時末刻,城主府的迎親隊伍抵達客棧,一陣歡天喜地的婚樂聲從街道上傳進了客棧。
“姑娘,快開門,公主殿下來迎親了。”老嬤嬤急促的敲門聲響在外面。
攝政王千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撤回了門口的屏障,“不準和百里雪鴛太親近。”
雲沫聽得愣怔,沒想到,都過了三天了,攝政王千歲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夫君乖,我保證不與百里雪鴛太親近。”
片刻後,雲沫被城主府的一干嬤嬤婢女攙扶下了二樓,緩緩的走向客棧門口。
此時,客棧門口,長長的迎親隊伍沿街排開,一路鮮花鋪設,新娘乘坐的花車被一羣護衛簇擁着,跟在百里雪鴛的身後,百里雪鴛則是一襲紅色利落的騎馬裝,娥眉輕描,一臉英氣,含笑地跨坐在一匹白駒之上,雙眸神采奕奕地注視着客棧的大門口。
“參見公主殿下。”
一干攙扶雲沫下樓的嬤嬤,婢女見到馬上的百里雪鴛,屈身行禮。
百里雪鴛卻是一眼不曾看這些下人,一躍從馬背上下來,對直朝着雲沫走去。
她大步流星走到雲沫的身邊,身手出去,牽過雲沫的一隻手,“本公主發誓,這一生一世,必會好好待你。”
雲沫被一個女人拉着手,說着這般煽情動情的話,覺得渾身不自在,情不自禁地想要抽回手,奈何百里雪鴛抓得太緊,她抗拒的動作又不能太過明顯,心裡糾結變扭了一番,只好咬牙讓百里雪鴛牽。
“公主殿下,吉時已到。”
此時此刻,雲沫恨不得早點到城主府,早點將百里雪鴛身上的碎玉給逼出來,早點離開鳳來城。
百里雪鴛見她嘴角含笑,七分嬌俏,三分嬌羞的模樣,心中甚是喜愛,“吉時已到,本公主牽你上花車。”
“多謝公主。”雲沫說着違心的話。
百里雪鴛便牽了她纖白的柔荑,一步一步地走向花車,再將她攙扶到花車上坐下。
這一切,攝政王千歲在二樓臨窗的位置,皆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百里雪鴛的那隻爪子染指了雲沫,他若不是極力的隱忍,怕是早一劍將那爪子給斬下了。
雲沫登上花車,又是一陣歡天喜地的婚樂聲響起,旋即便是花童撒花,婚車在漫天飛花下,緩緩地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駛去。
鳳來城的百姓擁堵在街道兩旁,歡歌載送花車緩緩消失在眼前。
公主殿下終於覓得心愛之人了,從此,鳳來城的其它姑娘終於可以解脫了……這句話,是鳳來城所有百姓的心聲。
花車抵達城主府,雲沫被百里雪鴛親自請下來車來,旋即便是一番成婚的儀式,末了,百里雪鴛在宮殿裡招待賓客,雲沫被幾名嬤嬤攙到了寢殿。
臨近午時拜的堂,到日落的時候,百里雪鴛終於打發了一干賓客,微醺的回到寢殿。
雲沫等得花兒都謝了,終於等來百里雪鴛,聽到腳步聲,她挑眉看向門口,見百里雪鴛一步一晃,趕緊走了過去,將她攙扶到牀上坐下,“公主,賓客都散了?”
“嗯。”百里雪鴛點了下頭,芳脣吐着酒氣,“美人兒,讓你久等了。”
說話間,她欲拉過雲沫的手。
雲沫本能地避開,見百里雪鴛喝得微醺,意識不太清,覺得此刻是取玉的最佳時機,“公主,你喝多了,我去給你倒杯醒酒湯來。”
不等百里雪鴛作答,她便從她身邊繞過,走去牀前的牀上,倒了一杯醒酒湯,折回來遞到她的嘴邊。
百里雪鴛意識不清,見杯子在自己的嘴邊,也沒看杯中是何物,咕咚咕咚就飲了兩口。
雲沫站在牀前等了片刻,守着她雙眼一閉,昏睡過去後,這才走去桌前將杯子放下,再栓了房門,折回牀前,將她扶起來,一股強大的真氣注入到她的體內。
一刻鐘後,藏在百里雪鴛體內的碎玉,終是被她給逼了出來。
她將碎玉拿在手中,細細看了兩眼,確定不假,這纔將百里雪鴛扶上枕頭躺好,閃身奪門而出。
燕璃在房頂上等候已久,見她出來,一個瞬移到了她的面前,“怎麼樣,東西到手了嗎?”
“嗯。”雲沫快速點了頭,“夫君,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速速去城門口與心兒他們匯合。”
夫婦二人御風飛上房頂,避着城主府一羣護衛的視線,在屋檐上穿行,不消片刻,就出了城主府的範圍。
“這就出來了?”雲沫站在街角里,脫掉了一身顯眼的嫁衣,利落地換上燕璃事先準備好的衣服。
她總覺得,這次的行動太過順利了,反而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燕璃皺了皺眉,這種感覺,不止雲沫有,他也有。
上次入城主府,城主府分明戒衛森嚴,今日百里雪鴛大婚,前來祝賀的賓客無數,按道理,戒備應該更加森嚴纔是……
“既然碎玉已經到手了,其它的事暫且不管,先去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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