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許冽閒適的態度影響到了寧明豐，又也許是他自己已經將什麼都看明白了，再開口的時候，寧明豐幾乎就沒有猶豫過了。
許冽沒有打斷寧明豐講述當年那段往事。
當年，寧家老太太生小女兒的時候，寧明豐已經十六歲了，那個年代十六歲的孩子，已經很懂事了。
寧明豐記得，那一天，天氣一直陰沉沉的，他和兩個收養的妹妹，跟着父親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說，母親要生產了。
母親這一胎，來的算是意料之外。
而且由於是大齡產婦，所以在進產房之前，醫生特地說了一些比較危險的情況。
當時，寧明豐不太能理解醫生爲什麼要讓父親決定，一旦出了問題，是保大還是保小。
在他的意識裡，從來沒想過，母親和母親肚子裡的孩子，會有什麼問題。
但是當他聽到父親用特別艱澀的語氣跟醫生說，如果不能大小均安，那還是儘量保大的時候，他還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還不等他問什麼，醫生就轉身回產房裡去了。
寧明豐帶着兩個妹妹，跟在父親身邊，提心吊膽地看着產房的門。
說不清楚過了多久，也許只有一個小時，又也許是幾個小時，總之，寧明豐只覺得過了很久，產房的門，纔再次被人打開。
那天，好像還有另外一家的產婦，也要生產，所以醫生一出來，不光是寧家人迎了上去，還有另一撥人，也迎了過去。
醫生解下口罩，看了看兩家人，先對旁邊那家人說：“恭喜你們，大小均安，是個女孩，待會兒就能送出來了，你們可以先看一眼。”
旁邊傳來那家人歡呼的聲音。
然後，醫生又轉向寧家人，“很抱歉，孩子沒保住，還沒生下來，就已經沒有呼吸了，初步判斷，是母體內缺氧死亡，產婦現在意識不怎麼清楚，馬上就要送出來了，你們，好好陪陪她。”
醫生說完這話，便又回產房裡忙去了。
寧明豐扶住寧老爺子，愣愣地看着產房的方向。
沒有人說話，就連寧明麗和寧明君，都似乎明白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動不動地，老老實實地跟着哥哥站在原地。
很快，產房的門打開了。
寧家老太太被醫生和護士推了出來。
老太太臉上都是汗水，頭髮溼噠噠地黏在臉上，嘴脣蒼白，面無血色，她雙眼緊閉地躺在病牀上，意識全無。
寧老爺子幾乎在看到妻子的一瞬間，眼圈就紅了。
但是他強忍着沒有哭。
寧明豐也死死地瞪着眼睛，不敢眨眼，似乎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寧明麗和寧明君哭着問媽媽怎麼了，寧老爺子卻不知道怎樣回答。
妻子這一胎懷的艱難，他一直都知道。
原本，他是不想讓妻子這麼辛苦，決定不要這個孩子的，但是妻子堅持，醫生檢查了，也說沒有想象的那麼危險，只要照顧得當，應該沒什麼問題。
本來，每次產檢也都好好的，可是，誰能想到，生下來的孩子，卻是個死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