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朵這話說得戳心,四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估計是人多擠在一塊兒,進進出出的,那領紅包的連誰給都沒鬧清,但凡那家大業大的,長輩們給晚輩們發紅包不過是圖個喜氣,哪裡會有人真貪圖那三瓜兩棗的!”
阿雲朵撇撇嘴道:“那可不一定,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我就不信,他家的人個個都是好的。”
“又不是你嫁到他們家,哪裡需要你覺得好啊!”即使阿雲朵在這裡面年紀最小,但當着塔爾瑪說這樣的話還是太失禮了,四貞就淡淡刺了她一句。
阿雲朵似乎這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訕訕道:“塔爾瑪,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爲你不值,永泰那樣的武夫,怎麼配得上你呢!”
說話時,她還看了四貞一眼。
別人也說孫延齡是武夫,攀龍附鳳。四貞淡淡一笑,沒有搭腔。
塔爾瑪狠狠掃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她轉眼看向四貞,笑着說:“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去壽宴上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們不約而同對阿雲朵採取了無視,氣得阿雲朵咬緊了牙,摸到袖籠裡的紙包,方纔露出一絲狠絕而得意的笑容。
壽宴設在恭靖太妃宮裡的後花園,此刻人已經差不多到齊,熙熙攘攘的佔了大半個園子。
園子的中央用好幾張桌子拼了大平臺,上面堆滿了新鮮的瓜果,時令的點心,還有些果子酒和花露漿,以便來的客人隨意取用。
這種方式,客人自在,主人也不用太過招呼。
“等下我還要幫着太妃招呼客人,你們自個兒好生吃着。”見四貞過來,建寧笑盈盈說,“走,我爲你們去引薦引薦。”
花宴的四周,擺放着各式的鮮花和盆景,遠遠的就能聞見各種香氣撲鼻而來,放眼望去,西府海棠和芍藥開得正豔,粉紅、粉紫的撩人心扉。
遠處,雲紋紅羅紗做成的帷幕將花宴分成東西,男賓在東面,女眷在西邊。
處處都有賞花麗人,個個打扮的盛裝華服,像是要與園裡的花比嬌。
雖說建寧要給她引薦,但其實大多數面孔,對於四貞來說並不陌生,畢竟,她離開京城,也就三四年的時間。
最先來和四貞一行人打招呼的,是吏部尚書阿思哈的家眷,馬三奶奶帶着兒媳和小姑子們來和四貞寒暄。
阿思哈的家眷衆多,光是問候行禮,耗時也不短。
“要不是太妃的壽宴,也見不到這麼多貴客。”和阿思哈家裡的人見禮之際,人羣裡一個身穿淡粉色折枝花綢褙子,綰了小兩把頭,戴着金玉寶鈿的小婦人掩面嬌笑道,“這又是恪純公主又是恪貞公主公主的,還有一堆的郡主,個個都是貴客。也不知太妃娘娘召咱們這些位卑人窮嘴笨的進宮是爲了什麼。”
說着話,她晃了晃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墜,看上去甚是嬌俏。
“就你這張小油嘴還說笨,那天底下都沒有會說的了!”建寧啐了一句,回頭笑道:“她是吏部尚書阿思哈家的三奶奶,最厲害的便是一張嘴,尋常的人來十個八個,也未必說得過她。”
“哎喲,我的好公主!”馬三奶奶笑道:“還當您有什麼好話誇獎,卻是在編排我。”
四貞不喜歡別人鼓譟,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還了個平禮道:“馬三奶奶好。”
“你一定就是恪貞公主公主吧?”馬三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嘖嘖讚道:“聽說恪貞公主公主美貌如畫,我還道傳言不實,今個瞧瞧你這通身的氣派,這打扮,簡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了嗎,別說我們這些人比不上,就是宮裡頭的娘娘們,只怕也不惶多讓。”
四貞不知道她這一番盛讚是什麼意思,但隨着馬三奶奶的話,旁邊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這是給她拉仇恨啊!
四貞心裡微微不悅,面上卻是半分也不表露出來,她含笑道:“馬三奶奶謬讚了,就我這粗陋資質,豈能和宮裡頭的娘娘們相比?倒是馬三奶奶的金絲八寶攢珠釵,價值不菲,只怕纔是宮裡頭的娘娘們的首飾,都有些不如呢。”
聽了四貞的話,衆人就看向馬三奶奶頭上戴的定鈿,上面有支金絲八寶攢珠釵,珠釵的紅寶石如血,藍寶石幽遠,就連那顆珍珠,尋常也難得一見。
阿思哈是吏部尚書,可他的三兒子只是五品官,寶鈿上那隻金絲八寶攢珠釵,只怕馬三奶奶丈夫五年的俸祿都買不來,她上哪去整這麼好的東西?
大家看馬三奶奶的眼光,就有些微妙了。
馬三奶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藉口要吃些東西,避開了衆人的目光。
建寧歉意瓣笑道:“她是個嘴沒遮掩的,你別放在心上。”
“沒事,你去忙吧,不用一直陪着我。”四貞指了指不遠處的塔爾瑪幾個,笑道:“她們都在那邊,等下我想認識什麼人,只問她們便是了。”
開玩笑,今兒在坐的奶奶、小姐們加起來有幾十個,要真讓建寧一個一個引見,隨便說幾句話,都不知會耽擱到什麼時候,四貞可不想反覆被人打量,她又不是壽宴的主角,出這樣的風頭幹什麼?她今天還有正事要做呢,把這些勳貴的家眷們借太妃壽辰之際拘在宮中,是爲了方便宮外行事,讓那些人投鼠忌器。
建寧會意一笑:“那好,我去看看她們還有什麼疏漏沒有。”
四貞笑道:“你只管去安排自個的事情,若有什麼需要我招呼的地方,只管開口。放心,我自己知道招呼自己,太妃今個準備了這麼多好吃好喝的,我定然會多吃些。”
一來塔爾瑪認識的人多,二來在京城地界,誰都知道太皇太后的義女恪貞公主,知道她留在京裡半年多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所以誰都要給幾分面子。
有塔爾瑪的談笑風聲,四貞和那些人三言兩語就搭上了話,心裡默算了下,基本上應該在的人,都在這了。
只是人太多,說笑了大半天,除了夫家的姓氏,那些夫人小姐的名字四貞聽了半天,也沒搞清楚誰是誰。
倒是永泰哥哥家有位小姐,閨名喚做茉雅奇的,眉目間甚是靈動美麗,這個女子據說是鰲拜打算送進宮裡的,四貞不由得多留意了幾眼。
就在大家說笑正濃時,突然聽到外頭的奴才們揚聲通傳:“皇上駕到。”
皇上也來了!
正當大家驚喜之際,便見玄燁在一羣內待、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臣妾叩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建寧和四貞對視一眼,隨着太妃、皇后帶了衆人迎了上去。
“都起來吧,朕聽說太妃今天在園裡舉辦壽宴賞花,甚是熱鬧,就想着過來湊個趣,如今看來,這春日凝妝,一派風光的,確實不錯,朕倒是來對了,只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們?”給太妃請安賀壽之後,十六歲的玄燁朗朗笑道。
“皇上能來,是臣妾等人的榮幸,皇上請上座。”皇后赫舍里氏是已故輔政大臣、一等公索尼的孫女,康熙四年九月立爲皇后,年方十七,溫柔敦厚,柔嘉秀美,今年正月才生了嫡子承祜,見到玄燁這會兒過來,便盈盈福禮,重新安排座次。
玄燁坐下後,目光掃了一圈,停留在茉雅奇的身上片刻。
茉雅奇穿着件茜紅色織金褙子的旗裝,戴着赤金鑲翡翠的頭面,翠羽大花,彩繡輝煌,越發映襯的她明眸皓齒,肌骨瑩潤,如那驕陽烈日,炙熱而明亮。
一下子就吸引了玄燁的目光。
茉雅奇顯然對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見玄燁看着她,嫣然一笑道:“皇上,難得您今天過來,可要好好玩玩,臣女願爲皇上獻上一舞,以博天顏展懷。”
玄燁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好,朕今天就好生欣賞欣賞。”
“只是獨舞無趣,臣女聽說恪貞公主舞技超羣,想斗膽請恪貞公主和臣女共舞。”茉雅奇欠身道。
四貞驚愕。
她一個婦人,和茉雅奇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共舞,豈不荒唐?
茉雅奇想做什麼?
玄燁淡淡道:“恪貞公主擅長用劍,可不擅舞,不如這樣,讓榮貴人和你一道,爲朕共舞一曲。”
榮貴人馬佳氏和皇上同年,只有十六歲,兩年前就生了庶長子承瑞,雖是個貴人,但玄燁這會的宮裡,除了皇后就是她這個貴人爲大,能讓她陪茉雅奇一道跳舞,等於是擡舉茉雅奇了茉雅奇一聽,自然高興,她輕輕擊掌,頓時有悠揚的樂聲響起。
四貞微微一笑:看樣子,這是早有準備了。
平心而論,馬佳氏的舞技還算不錯,但並未到力壓羣芳的地步,倒是茉雅奇發揮的極好,滿場子轉個不停,仿若翩然起飛的蝴蝶一般。
“好……”玄燁看的眼睛都不眨,好像被茉雅奇迷住了一般。
舞到正酣時,茉雅奇突然踩了一下馬佳氏的裙角,這讓馬佳氏有些措不及防,立即停了下來。
因爲事發突然,馬佳氏顯得十分狼狽,險些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