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維還停留在幻境當中。我總感覺自己還在出租車上,上下顛簸。我忍不住向左右看,看看那個司機還在不在。
過了一會,我聽見遠處傳來了雞叫聲。這聲音像是有什麼神力一樣,那個噩夢頓時被擊碎了。
我晃了晃腦袋,長舒了一口氣,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
呂先生和薛倩一伸手,又將我扶起來了。薛倩問道:“老趙,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疲憊不堪的說道:“累死了。又遇見心魔了。我恐怕得回空亡屋,好好補一覺。”
呂先生拽住我了,說道:“你先別去。我覺得你這兩天有點不對勁。”
我說道:“我能對勁嗎?每天打坐的時候都被人害。”
隨後,我疑惑的看着他們兩個:“剛纔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你們蹲在我身邊,兩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你們在看什麼?”
薛倩和呂先生對視了一眼,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說話。這讓我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我說道:“你們是不是又算計着坑我呢?”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你現在這幅樣子,用不着我坑了。你恐怕惹上了一點麻煩。”
我皺着眉頭問道:“怎麼說?”
薛倩說道:“剛纔你在這裡打坐練功。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正常得很。我們也就在旁邊歇着,沒有干預。但是過了一會我無意中從你身邊經過,向你望了一眼,差點把我嚇死。”
我很緊張的問道:“怎麼說?我幹什麼了把你嚇成這樣?”
薛倩說道:“我看見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乾笑了一聲,有些不相信的說道:“你開什麼玩笑?我打坐的時候,魂魄一直呆在肉身裡面,怎麼可能變幻模樣呢?”
呂先生給薛倩作證:“我確實看到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像有一隻手在捏你臉上的肌肉一樣。將你有的部分按進去,有的地方拽出來……”
呂先生的這番解釋並不是心口胡說的。如果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像捏橡皮泥一樣捏我臉上的肉,我確實會變成別的模樣。可問題是,這件事是誰幹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幹?
我問呂先生:“是不是那心魔在搗鬼?”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心魔。你剛纔打坐的時候,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我點頭說道:“是啊,我又看到上次那個司機了。我站在路邊攔出租車,然後他停下來了。於是我就上車了。”
薛倩說道:“老趙,你都上過一次當了,怎麼還去呢?你這是記吃不記打啊。”
我擺了擺手,說道:“你不知道。在那個世界,我什麼都記不起來。每次都是很自然的做一件事。那種事就像是……”
我猶豫了一會,尋找合適的措辭:“就像是一部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把中間裁掉了幾分鐘,把我放進去了。對,我就是那主角的替身。”
我說的夠明白了。可是薛倩和呂先生還是滿臉疑惑。他們兩個催促着問道:“你還看見什麼了?詳細的說說。”
我嘆了口氣,說道:“看到的東西,基本上和上次一樣。”我一邊回憶,一邊把看到的東西說了一遍,各種細節,一點都沒有遺漏。
呂先生坐在我面前,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心魔,你應該是遇見髒東西了。”
我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司機是髒東西?”
薛倩笑道:“這司機沒準是陰差,打算把你送到陰間去。他的那輛車,不是開往陰曹地府的嗎?”
我乾笑了兩聲,問道:“你剛纔說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你認識那個人嗎?”
薛倩搖了搖頭:“不認識。從來沒有見過。”
我撓了撓頭,問呂先生:“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呂先生沉吟了一會,說道:“整個晚上我和薛倩都在守着你。我根本沒有發現有小鬼的痕跡。按道理說,你不應該中招纔對。你這次遇見的事,也真是蹊蹺。”
我嘆了口氣,說道:“難道真像是薛倩說的。那司機是陰差,要來接我了?”
呂先生說道:“其實想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很簡單,你用大刀架在司機的脖子上面。逼問他一番,沒準能問出點什麼來。”
我搖頭說道:“這個根本行不通。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那個世界裡面,根本意識不到這些。”
呂先生笑道:“我聽你的敘述中。每次都提到了你握住大刀。”
我說道:“是啊。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找刀。”
呂先生又說道:“在夢裡面,人很少照鏡子。即使照鏡子,看到的也大多不是自己。咱們就以此爲突破口。讓你意識到自己不是在現實中。讓我想想,怎麼把你的刀變成鏡子。”
我乾笑一聲,說道:“呂先生,你的計策固然是很好。但是我不想再打坐了。那種感覺太可怕了。你看看我,每次醒了之後都出一身冷汗。”
呂先生笑眯眯的說道:“你不打坐的話。丹方就沒有辦法馴化。丹方不馴化,你就一直處在生死邊緣。”
我一聽這個哀呼一聲,想死的心都有了。
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這一次,我和你一塊去。讓我也見識見識,那個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奇道:“你也能進去?”
呂先生說道:“你看到的那個世界,本質上和夢境沒有什麼區別。我準備準備,咱們明天晚上就出發。”
我答應了一聲,就打着哈欠走到了空亡屋裡面。
我太累了,撲倒在牀上,就想要沉沉睡去。
在臨睡着的時候,我的腦子裡面一直想着一個問題:呂先生要到那個世界裡面去?到時候,我們能夠認出彼此嗎?
呂先生和薛倩知道我要補覺,所以並沒有打擾我,任由我從天色微明,睡到了太陽落山。
我睡了一整天,總算有力氣從牀上爬起來了。不過我仍然覺得很困。這種睏意一天比一天嚴重。我心中有些焦急:“再這麼下去,我恐怕得睡上二十四小時,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走到外面,看見薛倩和呂先生正好走過來。而呂先生的手裡面,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這把刀大小和我的一樣,但是其餘的地方都不同。我看見這刀閃着寒光,像是用錫紙貼的。錫紙撫平了,確實可以當鏡子用,難道這就是呂先生想出來的辦法?
我把刀拿過來,果然,輕飄飄的。
呂先生笑道:“趙莽,今天晚上就用這把刀對付司機。”
我乾笑一聲,說道:“用紙刀劫持司機?是不是有點危險?”
呂先生笑道:“放心吧。司機不是活人,這種紙刀正好是他的剋星。”
我又問道:“等到了那個世界裡面,我用這把刀照鏡子?”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開始吧。”
他吩咐薛倩,在我們身邊照看着。免得我們兩個打坐過程中有人來騷擾。
薛倩對不能見識一番那個神奇的世界感到很遺憾,囑咐我醒過來之後,好好給他講一遍。
這一次我們沒有再去大街上,也沒有再對月吐納。我坐在了空亡屋的牀上,而呂先生坐在我身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頭頂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他的手冷冰冰的,從我的頭頂伸進來,佈滿了我的神經。
我長舒了一口氣,調勻呼吸,慢慢的進入了空靈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