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讓呂先生嚇了一跳,他着急的說道:“好端端的,你的魂魄爲什麼會散掉?”
我無奈的說道:“怎麼是好端端的呢?惡僧在我身上拳打腳踢,我捱了十幾下,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估計是受了什麼重傷。”
我感覺力量在一點點的流逝,所以說話的聲音也在漸漸地低沉:“呂先生,你的神水呢?給我來點。”
呂先生有些着急的說道:“那東西也不能總喝啊,更何況,神水在我肉身上藏着呢。”
我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要死了。先保住命再說吧,勞你大駕,去取一趟行不行啊?”
旁邊的無名從地上爬起來,衝我說道:“彆着急,我去取。”
惡僧是死在呂先生手裡面的,應該給他記個頭功。可是這小子居然毫髮未損,也算是善於保命了。
呂先生將自己的道術發揮到了極致,努力地保住我的魂魄。可是沒有用,我感覺自己的身子仍然在慢慢的消散,融入到周圍的霧氣中去。
後來有更多的道士加入進來。他們在我身邊結成了一個陣勢,困住我的魂魄,不讓他散掉。
半小時前,他們擺下大陣是爲了殺人。半小時後,他們又聚攏在一塊救人。
一殺一救,居然全是在做善事。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啊。
我腦子裡面開始胡思亂想,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跳躍進來,又一閃而沒。我明白,這大概就是瀕死的感覺。
這裡的霧氣正在慢慢的消散,雖然仍然濃的嚇人,但是至少可以看清彼此了。
忽然,我聽到無名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呂先生,你快來看看。”
無名帶着兩個道士,抱過來了兩具肉身。
這兩具肉身其中一個是呂先生的。另外一個好像是我的。
我之所以說好像,因爲這肉身上面的衣服爛成了一縷一縷,皮肉也變得稀爛,好像被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挨個蹂躪了一番一樣。
我扭頭看了看呂先生,虛弱的問道:“這是我?”
呂先生點了點頭:“我終於明白你的魂魄爲什麼會散掉了。原來是你的肉身出了毛病。”
我微閉着眼睛,說道:“這可怪了。惡僧給我的魂魄來了十幾下,怎麼我的肉身反而變成了這幅模樣?”
呂先生疑惑的說道:“惡僧的力量很強大,如果他在你身體上來了十幾下,你早就變成一堆爛肉了。不可能保存的這麼完好。”
我苦笑一聲:“我都這樣了,還算是完好嗎?”
忽然,我心中一動,說道:“我想起來了。惡僧打我的時候,我聽到了龍吟聲,像是那兩條龍發出來的。你說,會不會是那兩條龍在給我搞破壞?”
呂先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怪不得,怪不得。”
我奇怪的問道:“什麼怪不得?”
呂先生說道:“惡僧擊打你的魂魄,你體內的龍肯定已經感應到了。所以他們替你扛下了那幾下。只不過,惡僧的力量太大,還是有不少魂魄泄露出來了。你的身體是被惡僧的餘威震成這樣的。”
我聽了這話,驚得瞪大了眼睛:“僅僅是餘威就這麼厲害嗎?”
呂先生還在小聲的嘟囔:“知道問題出在肉體這裡就好辦了,我有辦法救你。”
他從身上掏出銀針來,封住了我的幾大穴道。然後又是道符,又是繃帶。中醫西醫加巫醫,挨個將我治了一遍。
不得不說,呂先生的辦法很管用。我的魂魄漸漸穩定下來了。雖然仍然很虛弱,但是不至於魂飛魄散了。
我問呂先生:“你準備把我的肉身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當然是送到醫院了。”
我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說道:“這裡有這麼多的道門前輩,還用得着送醫院嗎?”
無名笑道:“我們能治鬼,可不能治人。術業有專攻,還是派人送去吧。”
隨後,有兩個小鬼把我的肉身帶走了。也不知道他們出現在醫院裡面,會不會嚇壞醫生。
呂先生扶着我坐起來,督促我趕快練功運氣。開始的時候,我的魂魄很弱,一呼一吸,都有些疼痛。但是漸漸地,我的呼吸越來越順暢,我感覺魂魄正在迅速的恢復。
我心中一喜:“這麼管用?”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這裡的濃霧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呂先生笑道:“你有惡僧的魂魄做補品,當然恢復的很快了。站起來走兩步?”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腳仍然有些發軟。不過僅僅是發軟而已,再也沒有別的不適了。
我走到惡僧打坐的地方,看見那裡只剩下一張皮。上面畫着鍾馗的半張臉。
呂先生用腳踢了踢它。它動也不動。於是呂先生將他撿起來,揣在懷裡面了,嘴裡面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惜,咱們沒有問問這惡僧的來歷,不然的話,也好順藤摸瓜,查一下鍾馗是從哪來的。”
我說道:“這惡僧是屍體產生了靈智,不知道過去,不知道未來。你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呂先生回到了肉身裡面。而我仍然是魂魄的狀態。我們兩個登上了城門,然後又攀爬下來了。
與惡僧大戰之前,楊城是深夜。現在戰事結束,這裡是黃昏,看來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
城門中被困多年的道士都走了出來,他們排成了一隊。由無名開始,挨個的向我們鞠躬致謝。
我看着這些鬍子一大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們,恭恭敬敬的感謝我。不由得有些侷促,一個勁的說不敢當。
呂先生問無名:“你們將來打算怎麼辦?”
無名笑了笑,說道:“還活着的時候,總想着清心寡慾,學道成仙。但是在城門中困了這麼多年,我是越來越貪戀塵世了。我想投胎,去做個普通人,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好好享受一輩子再說。”
衆道士全都點頭稱是,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無名衝我們抱了抱拳,就離開了這裡。
我和呂先生並肩而行,向着不遠處的路燈走去。
等我們從黑暗踏入到光明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巨響。
我回頭一看,發現城門塌了。巨大的石塊翻滾着倒在地上,有幾個甚至落到了我們身邊。我看見上面寫着:“呂真人。”
我笑道:“呂先生,這是你的牌位啊。”
呂先生笑眯眯的說道:“這怎麼是我的牌位?姓呂的多了去了。”
我搖頭說道:“不然。這筆跡我認識。是薛倩的字,所以一定是他刻在城門上的。”
呂先生笑道:“那你再仔細找找,沒準哪塊石頭上寫着趙真人呢。”
我們兩個哈哈大笑,在楊城的街上亂走。
這時候雖然不見太陽了,但是天還沒有黑。活人回家了,但是沒有睡覺。小鬼醒了,但是沒有出來。所以倒顯得這裡很安靜了。
我問呂先生:“咱們現在去做什麼?”
呂先生敲了敲腦袋,說道:“我總覺得有一件事還沒有做。挺重要的,但是想不起來了。”
我皺着眉頭說道:“咱們已經殺了惡僧,還能有什麼事?無非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薛倩罷了。這也不算重要吧?”
呂先生疑惑的說道:“不對,這件事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是什麼事來着?和骨灰有關的。”
我的腦子飛快的聯想:“骨灰?火化?燒紙?紙錢?”
忽然我大驚道:“請死,請死表啊。現在是第幾天了?”
呂先生急道:“糟了,糟了。來不及了。”隨後。他向土地廟狂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