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得意洋洋的介紹着自己的鏡子。他把銅鏡拿到燈下,翻來覆去的展示着:“看見沒有?這上面已經有銅綠了。而且這鏡面打磨的時候就故意沒有磨平。這樣的話,可以見鬼,但是不一定能見人。”
他正說的高興,油燈越來越暗,越來越暗。隨後,熄滅了。
呂先生咦了一聲,掏出一隻火柴,划着了去點油燈。但是那油燈亮了一秒鐘,就又熄滅了。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原來沒有燈油了。”
我坐在黑暗中,幽幽的說道:“和我的夢一模一樣。在夢裡面也是沒有燈油了。”
直到這時候,他們兩個纔想起來問我:“你做了個什麼夢?”
我把夢境講了一遍。然後問呂先生:“侯三爲什麼會出現在鏡子裡面?”
呂先生說道:“他不是出現在鏡子裡面。你看到的那個,很有可能是鏡子照出來的倒影。他的真身在鏡子外面。”
我說道:“可是我沒有看見他的真身。”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咱們道門中的人,只要壓低了氣息,就可以見鬼。可是仍然要造出這種鏡子來,你知道爲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問道:“爲什麼?”
呂先生說道:“因爲氣息微弱到極點的鬼,不容易被發現。又或者,修爲太高,能夠完美的隱藏自己的鬼,也難以被發現。這就要依靠鏡子找到他們的蹤跡。”
我說道:“照這麼說的話,侯三的氣息極爲微弱?”
呂先生點了點頭:“如果你的夢境是真的。那麼侯三給咱們報完信之後,應該已經魂飛魄散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夢而已。也許是你剛纔思慮過度,所以才夢到侯三了。”
呂先生剛剛說到這裡,忽然木門發出砰砰砰的聲音,被人敲響了。
我們三個人都嚇了一跳。這敲門聲響起來之前,外面並沒有腳步聲,這說明門外的人恐怕早就站在那裡了。那樣的話,我們的談話豈不是全都被他聽了去?
呂先生低呼了一聲:“大刀。”
我明白他的意思,把大刀舉了起來。
呂先生慢慢的拉開門,緊接着,我的大刀就砸了下去。
然而,從門口走進來的人身子向前一栽,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我的大刀砸了一個空。
這時候屋子裡面的油燈早就滅了。只是藉着外面的月光照亮,我能看出來,那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呂先生手忙腳亂的把蠟燭翻出來,點燃了。
有了燭光照亮,我看見這個人是侯三。他趴在地上,像是暈倒了。
薛倩看了看我,說道:“老趙,你不是說他魂飛魄散了嗎?”
我用大刀推了推侯三的身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我什麼時候說他魂飛魄散了?是呂先生說的。”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看來你剛纔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我把侯三翻了過來,他有呼吸,有心跳,看起來很正常。
我們三個人把侯三擡到了牀上。呂先生檢查了一番,說侯三沒有什麼大礙,可能是太緊張了,所以暈倒了而已。
我們聽了這話,都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就在他身邊睡下了。
或許是因爲那個夢境的影響,我感覺侯三怪怪的。不過他已經昏睡過去了,我只好等天亮之後再盤問他了。
我折騰了一晚上,等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我從牀上坐起來,發現呂先生和薛倩還沒有醒,而侯三已經不見了。
我連忙從牀上跳起來,打開房門向外面看了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哪裡有侯三的影子?
我把呂先生和薛倩叫起來,我們三個人跑了出去。
我們在這裡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侯三。這時候我們已經走到村子邊緣了。
薛倩看了看呂先生,又看了看我,說道:“要不然咱們去那個大坑裡面看看?”
我說道:“也好。我正好奇裡面有什麼。”
我們正要出村,身後傳來了二叔的聲音:“三位,你們要去哪?”
我回頭一看,發現二叔帶着幾個人站在我們身後。他正笑眯眯的盯着我們。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在村子裡面呆的有些悶,想要出去轉轉。”
二叔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先和鄉親們認識認識。等你們熟悉了之後,再出去亂跑也不遲。現在先回來吧。”
他的話不是太強硬,似乎有緩和的餘地。我正要找個理由拒絕他。忽然二叔的身後走出一個人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侯三。
侯三一臉焦急,站在二叔身後給我們使眼色。我聯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來,心中一驚。於是和呂先生三個人又走回到村子裡面來了。
我微笑着向侯三打招呼,想要問問他到底是這麼回事。爲什麼和二叔混在一塊了。可是侯三低着頭,緊緊地跟着二叔走遠了。
我問呂先生:“咱們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不能再等了,今天晚上就去找石警官。然後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天我的心臟砰砰的跳,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我們在屋子裡面幹坐了一個下午。天黑之後,侯三照例沒有回來。於是呂先生關了門。在屋子裡面擺了一個燭陣。
呂先生吩咐我說道:“你的殘魂與方位是對應的。出現在磨眼村的這一片殘魂,我能推斷出它的大概方位來。所以我會在這裡點燃兩隻蠟燭。等你入定之後,看到某個地方特別的明亮,那就是正確的位置了。你得找到殘魂,然後把意識放在它的身上。”
我點了點頭,又坐在燭陣最中間,盤腿打坐,入定了。
我看到了自己的殘魂,我的思維迅速的掠過大地。只是短短的幾秒鐘而已,我覺得自己看到了萬千世界。
然而,我始終沒有找到那特別明亮的地方。我的思維已經盤旋了一整圈。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正在着急的時候,忽然一擡頭,看見了天上的太陽。
我心中一凜:“以往入定的時候,不是晚上,就是難以區分白天和黑夜的黃昏。難道這太陽就是那兩隻蠟燭不成?”
想到這裡,我的思維迅速的向那邊靠攏過去。
太陽越來越大,我看見它向外噴發着千萬條火龍。而在太陽的正中心,確實有兩個燈芯一樣的東西。我心中一喜:“看來我找對了。這太陽就是蠟燭。”
我剛剛露出笑容來。太陽的火焰忽然劇烈的爆發起來。短短的幾秒鐘,就將我吞噬了。
我被烈火焚身,那種鑽心的疼,連叫都叫不出來。我張了張嘴,想要吐出一口血來,可是我連吐血的力氣都沒有了。血水只是沿着七竅向外面流。
因爲在流血的緣故,我的鼻子呼吸困難,耳朵與外界的聲音隔絕。眼睛看到的東西,也都染上了一絲血紅。
忽然,周圍猛地黑了下來。我陷入到了無邊的黑暗中。
這黑暗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我身上或拍或打。我漸漸地緩了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在草屋中。地上的蠟燭全部熄滅了,只有桌上的油燈還亮着光。
我虛弱的問呂先生:“怎麼回事?你的蠟燭把我燒了?”
呂先生正用一隻毛筆蘸我七竅裡面的血,一邊蘸,一邊說道:“你的殘魂丟了。我們找不到他了。沒有殘魂接應,你的意識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衝到蠟燭上去了。幸好我及時吹滅了蠟燭,不然的話,你會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