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人很冷漠,然而這老僧對我們很熱情,我心想:“看來上了點年紀的人就是懂禮貌啊。”
呂先生衝老僧笑了笑,說道:“沒錯,我們是從外面來的。”
老僧點了點頭,說道:“以前也有從外面來的,不過,他們都很野蠻,不知禮數。像你們幾位這樣的,可是不多見。”
呂先生問道:“以前來的?是什麼人?”
老僧卻沒有答話,而是問道:“幾位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呂先生說道:“我們想要找幾個人,啊,不對,是找幾個魂魄。不過現在天色已晚,大夥都回到屋子裡裡面了,所以我們打算先睡一覺,等天亮之後再找。”
老僧點了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說道:“果然如此,來到這裡的人都是爲了魂魄。無論知不知禮,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老僧嘀嘀咕咕的說着這些話,我們聽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心想:“還有人來這裡找過魂魄?是惡菩薩嗎?可是惡菩薩已經參透了善惡,不會再爲非作歹了,怎麼這老僧說他不知禮呢?”
我還沒有想明白,老和尚就對我們說道:“你們要找住處?那你們跟我來吧,正好我那裡有幾間禪房是空着的。”
我們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老僧帶我們走過了一段路,引着我們到了一座佛寺當中。隨後,他指着那些禪房,說奧:“你們可以隨便挑幾間。”
我們沒有經過商量,不約而同的走到了同一間。
陰間給我們的感覺是很邪門。請死城裡面住的雖然是人間來的魂魄,但是它的邪門程度不亞於外面,我們都對這裡不大放心,所以要警惕着點。能不分開,就不分開。
我們進入到禪房當中,看見這裡有窄窄的一個牀榻,地上放着幾隻蒲團。
我對二姐說道:“女士優先,我們把牀讓給你了。”
二姐搖了搖頭,說道:“我的道術已經大成,即使不吃不睡也沒有影響。所以這張牀我並不需要,更何況,在這種地方,我也睡不着。”
我們正在謙讓,旁邊的武生皺着眉頭說道:“把牀讓給我行不行?我已經難受的站不起來了。”
二姐看我們沒有意見,於是點了點頭。
武生倒在牀上,說道:“你給我下的毒,怎麼越來越厲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二姐淡淡的說道:“再有三天,我如果還沒有找到他,你就沒救了。”
武生一聽這話,呻吟的聲音更大了。
呂先生帶着我們在蒲團上面盤腿打坐。
我曾經入定過多次,知道一旦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比躺在牀上睡覺還要舒服。但是在這種地方,我心亂如麻,根本不可能入定。
我閉上眼睛之後,腦子裡面一直胡思亂想,一會是陰間之主,一會是陰差,一會是屍體,一會是請死城的魂魄。我感覺他們個個要害我。
我閉着眼睛坐了十幾分鍾,感覺腦子很累,於是睜開眼睛。
我看見薛倩躺在地上,頭枕着蒲團已經睡着了。
睡意這種東西是可以傳染的,我看見他睡得正香。於是也躺在地上,枕着蒲團,合上了眼睛。
地面冷冰冰的,我的心也跟着靜了下來。或許是因爲太累的緣故,我很快睡過去了。
如果沒有人打擾,我向來是一覺睡到天亮。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忽然驚醒了。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發現呂先生和二姐仍然在盤腿打坐,武生躺在牀上一動不動。薛倩睡在旁邊。
屋子裡面除了光線有一些暗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異常。
我看了看桌上的燈光,火苗縮成了綠豆大小的一點,更顯得昏暗。
我嘆了口氣,心想:“這裡陰氣很重,這團火能夠着起來就很不錯了,至於亮不亮的,也就不必強求了。”
可是這一次我閉上眼睛之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身上寒毛直豎,像是附近有什麼危險一樣。
這一年來,我四處冒險,身體久而久之有了一些條件反射,如果有危險的話,我往往會心神不寧。今天晚上,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到這裡,我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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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我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迅速的逃開了。我慌張的向周圍望了望,卻看不出任何異常來。
呂先生的羅盤就放在地上。我把它拿起來,想要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髒東西。
它的指針不住的亂晃。我撓了撓頭,又將它放下了:“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小鬼,羅盤也沒有用了。”
我慢慢的躺到了蒲團上面,這一次我留了一個心眼。我的手就放在大刀旁邊,而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偷偷地向外面觀察。
那種感覺又來了,似乎有什麼危險在向我逼近。可是大門沒有被推開,窗戶也沒有動靜。
我正在詫異的時候,忽然發現,牆上多了很多影子。
這些影子明顯不是我們的。而且他們數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簡直把整個牆面都佔據了。
這些影子開始的時候很稀薄,但是漸漸地,越來越清晰。那種感覺,似乎牆體裡面藏着些厲鬼,現在他們正在一點一點的冒出來一樣。
我的手握緊了大刀,盤算着給他們來一下。
我假裝翻身,把臉對準了呂先生。
我想要偷偷地叫醒他。可是等我看到他的時候,才發現他正一臉微笑的看着我。
我吃了一驚,幾乎叫出聲來。好在呂先生衝我眨了眨眼,讓我把話咽回去了。
我心中奇怪:“他是醒着的?那他爲什麼不出手?”
我又看了看二姐,二姐顯然也是醒着的,而且正盯着我的臉。我和她對視了一眼,她就慢慢的把眼睛閉上了,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呂先生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衝我擠了擠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
我看他一臉笑意,顯然沒有把牆上的影子當回事。我心想:“我姑且再信你一次吧。但願你這次胸有成竹是真的。”
其實我這次能信任呂先生,多半還是因爲二姐在旁邊的緣故。這個女人比呂先生要靠譜多了。
牆上的影子開始三三兩兩的落到地上,很快,他們沿着牆站了一圈。只不過,他們似乎很忌憚我們,誰也不肯接近。
幾秒鐘後,我看見他們中間有人拿出來一把紙劍。這把劍是紙糊的沒錯,但是那隻小鬼在劍身上寫了些什麼,很快,它就變得寒光閃閃,如同一把鋒利的寶劍一樣。
我心中惴惴:“難道它打算用這把劍砍我們?”
好在有另一隻厲鬼將他制止了。這隻鬼從懷裡面掏出來一截白色的繩子,這繩子似乎也是用白紙搓成的,看起來粗糙又易斷。但是這小鬼握着繩子唸了什麼咒語,繩子就變得很結實。他拽着繩子抻了兩下,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將繩子扔在了地上。
我看見繩子像是一條蛇一樣,彎彎曲曲的向我們爬過來了。
我被這幅場面嚇得寒毛直豎,但是又無可奈何。實不相瞞,我現在看見蛇的害怕程度,要遠遠超過了看見鬼。
鬼這種東西,你和他熟悉之後,就能消除恐懼。但是蛇不行,我一旦看見它們,就頭皮發麻。
這一段繩子無論是模樣還是爬行的姿勢,活脫脫就是一條蛇。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句話是多麼正確。簡直說出了我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