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和薛倩兩個得到我的再三保證,這才滿臉猥瑣的走了進來。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時候也差不多了,你們準備準備就該上路了。”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能不能換個詞,我怎麼聽着不大吉利呢?”
呂先生和薛倩齊聲說道:“老趙,到了陰間你怎麼還想着要吉利?你這人真是夠迷信的。”
我嘆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活動手腳,問道:“咱們什麼時候走?”
呂先生說道:“天黑之後。”
請死城的太陽不會落下來,它們像是蠟燭一樣,在燃盡之前,火苗大小沒有什麼區別。所以通過太陽的位置判斷時間,有些不大可靠。
幸好請死城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計算時間的辦法。老僧告訴我們,距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我們還可以做充分的準備。
我們來到請死城是一個意外,現在要走了,也沒有什麼可準備的。
我和呂先生呆坐在廟門口的臺階上,看着外面的日光發呆。
幾分鐘後,我看見老僧呼哧喘氣的從寺廟中背出來了一口大箱子。
我奇怪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麼?搬家嗎?”
老僧把箱子打開,說道:“你看見沒有?這裡全是書,這些年我在請死城潛心修行,總結下來的一些功法。”
他長嘆了一聲,說道:“如果在人世間,要創造一門法術,往往需要近百年的時間,這固然有法術博大精深,非一般人可以獨闢蹊徑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你的法術能不能用,最終需要自己來練一番,練成了則能用,練不成則不能用。一旦失敗,數十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了。”
“很多修行的前輩,就把一生浪費在這上面。所以後來越來越少的人創造法術,轉而卻學習前輩的,已經證實可以修成的法術。這樣一來,固然可以穩紮穩打的成爲高手,但是咱們人間的修行,也就整體的停滯不前了。”
“但是在請死城中就不一樣了。這裡就像你之前說的那個賠什麼雞一樣。是一個試驗場。法術能不能修成,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檢驗出來。”
老僧指了指箱子,說道:“這些都是經過我挑選,最精純的法術,我要帶到人間,廣收門徒,到時候,我就是一派宗師了,嘿嘿。”
薛倩笑說道:“老和尚,你可別忘了,你已經死了。到了人間之後,就要投胎轉世,到時候,什麼法術,全都忘光了,你還怎麼做一派宗師?除非你想做鬼宗師。”
老僧一聽這話,頓時苦下臉來了,躊躇道:“這可怎麼辦?”
而我則皺着眉頭說道:“這麼多書,背到城門外累也累死了。我可不想背。”
老僧連忙說道:“放心,放心。小道友啊,這些書我自己背。”
我呸了一聲:“老和尚,你是不是來消遣我的?出城門的時候我得把你揹出去,那這些書的重量不還是落在我身上了嗎?”
老僧乾笑了一聲,說道:“好像也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看來真是老糊塗了。”
我心想:“你距離老糊塗還遠呢,剛纔在裝傻恐怕是真的。”
老僧開始哀求我們兩個,說什麼這些書都是修行的法寶,如果有了它,世間的佛道兩家又會興旺起來,這是功德無量的事,如果我和薛倩肯做,那簡直是現代版的唐三藏。
我和薛倩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俯下身去,掂了掂這些書的重量。如果分成兩份的話,也不是也太重。
老僧生怕我們不答應一樣,一個勁的在旁邊說道:“只有通過城門的時候,需要你們幫我背一會。等脫險之後,還是我自己來背。”
薛倩說道:“廢話,如果出了城門,你就是求我我都不背。”
老僧見我們終於答應了,喜笑顏開的誇讚我們,幾乎把我們吹捧成了在世的活神仙。
我們百無聊賴的在廟門口等了一會。老僧終於說道:“時候快到了。”
果然,天上的太陽開始燃燒了。幾秒鐘後,兩隻太陽變成了紙灰。而兩輪月亮升了上去。
老僧激動地要命,他對在地上,對着那月亮大聲的叫道:“佛法無邊,佛法無邊。”
薛倩小聲的嘟囔道:“咱們明明是用道術救了他,結果他卻感謝佛法。真是豈有此理。”
呂先生和二姐也已經趕到了。他們兩個說道:“走吧,我們給你們二位送行。”
我和薛倩對視了一眼,然後慢悠悠的向城門走去。
惡菩薩沉默的跟在我們身後,老僧則揹着書箱子,一臉興奮的絮絮叨叨。
薛倩忽然說道:“老趙,我有點緊張。如果這城門只允許醒過來的鐘馗通過怎麼辦?那我這一趟可就危險了。”
我說道:“我也有點緊張,如果這城門看出來我的鐘馗敬假的,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喪氣話,等走到城門口的時候,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
呂先生拍了拍我們的肩膀,說道:“去吧。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閉眼咬牙,闖過去就行了。”
我們兩個點了點頭。薛倩背起了惡菩薩,而我背起了老僧。至於他的那些書,也放在了我們的脊背上。我一步步的向城門走去了。
我聽見薛倩對老僧說道:“現在是道士救了和尚。你們覺得,是道士厲害,還是和尚厲害?”
這話分明是問我們背上的兩個僧人的。惡菩薩由道入佛,兩邊都不想得罪,於是選擇了沉默。老僧就捺不住性子了,他說道:“明明是和尚壓着道士,誰強誰弱,不是很明顯嗎?”
薛倩叫道:“這老和尚油嘴滑舌的,老趙,把他扔下來。”
老僧信以爲真,連連告饒,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這樣笑了一陣之後,我就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我們已經走到了城門的範圍,走到了愁雲當中。
我回頭看了看,呂先生和二姐正站在城中看着我們。他們身後跟着無數的魂魄,都在盯着我和薛倩。
我回過頭來,硬着頭皮向前走。
我距離那城門越近,越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他一吸氣,我感覺我的魂魄都要被吸走了。但是我脊背上的鐘馗紋身將我護住了。不僅護住了我,還護住了我身上的老僧。
我奇怪的看了看薛倩,心想:“他的手藝當真這麼高超?紋的比較像也算了,居然真的能護住我的魂魄?”
薛倩揹着惡菩薩,低着頭在這裡走着,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疑惑。
近了,更近了。我看見城門面目猙獰,地上擋着柵欄,頭頂上吊着一排木樁。我們小心翼翼的從柵欄中間的縫隙繞過去,繼續向前走。
我看見地面變成了紅色。像是有血流在了上面。而這地面踩上去軟綿綿的,像是有死屍躺在地上。
再往前走,出現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利刃,他們看起來有些像鐵椎,倒埋在地上,只露出來鋒利的尖端。
我揹着老僧,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心想:“這可真是上刀山了。”
我們小心翼翼的走了十幾步,城門沒有任何異動。很顯然,薛倩背後的鐘馗將它騙到了。
幾分鐘後,我們周圍的愁雲忽然消失不見了。這裡變得一片清明。
我睜開眼睛向左右看了看,我們已經出城了。
我回頭看了看城門,它變得像是一座普通的城一樣。兩扇木門虛掩着,通過門縫,我看見裡面有一排排的房屋,整整齊齊的街道,以及天上掛着的兩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