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菩薩停下手來,不懷好意的看着呂先生:“你跟我說說,爲什麼我不能殺這小子?”
我本以爲呂先生能說出什麼正當理由來,沒想到他居然沉默了。
我心裡着急,捅捅他:“呂先生,你別不說話啊,我這條命交到你手裡面了。”
呂先生衝我虛弱的笑了笑,然後他轉過頭去,勉強露出一個無賴的表情來:“師兄,就當給師弟一個面子,怎麼樣?”
惡菩薩冷笑一聲,說道:“不怎麼樣。師弟,這種蠢話以後不要說了。你知道,你的面子還不夠大。”
我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可完了。距離天亮還早。難道今天真的逃不了了嗎?”
呂先生想了一會,像是下了什麼大決心一樣,說道:“我不讓你殺他,自然是有原因的。因爲他是空亡屋的主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這個什麼空亡屋主人名號很響亮嗎?我碰見的小鬼十個有九個不給我面子。現在碰見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呂先生居然把這個身份擡出來,足見他是沒有辦法再保住我了。
果然,惡菩薩聽見空亡屋的主人之後笑了笑,然後衝我招了招手。
我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拉扯着我,我身不由己,向前踉蹌着奔過去了。
呂先生有心救我,但是在他師兄面前,似乎遠遠不夠看。
很快,惡菩薩的手就扼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手很涼,但是有一點溫度,這證明他不是死人。可是我現在寧願他是個死人。
我看見手指粗的鋼棍擰成的鐵鏈,在燈光下黑的發亮,上面刻着一道道繁雜的符文。看來,這些符文才是困住惡菩薩的真正東西了。
惡菩薩將我的腦袋拉到面前,然後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我。他問道:“你是空亡屋的主人?”
我緊張的點點頭:“我也不想當這個主人啊。你喜歡的話,你就拿去。”
惡菩薩冷笑一聲,接着問道:“陰鬼婆讓你做的?”
我一愣,心想:“陰鬼婆?怎麼他也知道陰鬼婆?看來陰鬼婆在道上的名頭很響亮啊。”
於是我點點頭,說道:“是啊,是陰鬼婆讓我做的,我也是被逼無奈,一切和我無關啊。”
惡菩薩點點頭,說道:“果然是真龍天子,只可惜,膽子小了點。”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真龍天子四個字了。不由得問道:“真龍天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惡菩薩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我:“是不是有不少人和你說過這四個字?”
我點點頭:“沒錯,不少人和我說說過。”
惡菩薩又問:“是不是他們都沒有告訴你,這四個字代表什麼?”
我點了點頭。
惡菩薩嘿嘿一笑,說道:“因爲我們也不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一切都要等到重陽節。那一天,自會見分曉。”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這麼說的話,你不打算殺我了?”
惡菩薩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詭秘:“我現在不用殺你。等到重陽節之後,聽說凡是被選中的人,都會死的很慘,多年以來,還沒有能夠活下來的,嘿嘿……”
然後他隨手一拋,我的身子就被扔到了地上。我在地上打了個滾,也顧不得疼了,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
惡菩薩沉默了一會,忽然有些奇怪的說道:“師弟,這可是奇怪了。你怎麼說也是名門正派,怎麼和空亡屋的人混在一塊了呢?”
呂先生嘿嘿一笑,說道:“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分善惡,不分正邪。什麼名門正派不正派的,在我心中,界限很模糊。這位小兄弟人還不錯,悟性也好,我很看好他。”
惡菩薩點了點頭:“正因爲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才允許你來看我,如果是旁人,在我這裡自居名門正派,我早就一掌斃了他了。”
我心裡暗暗的想:“你被心魔控制之後,如此痛恨名門正派,可是想當年,你不是很在意這個名號嗎?”
呂先生問道:“師兄,你怎麼會和空亡屋的人沾上邊?”
惡菩薩冷笑一聲:“當年我被惡鬼追殺,空亡屋出力最多,你說我怎麼和他們沾上邊的?嘿嘿,算起來,我現在也是惡鬼的一份子了。”
我不由得想到:“這麼說的話,空亡屋是一個組織了?天下的空亡屋,都互相通着氣嗎?”
惡菩薩說道:“師弟,你們兩個走吧。黃領結的事,我暫且不追究了。”
呂先生聽見惡菩薩這麼說,頓時大喜,連連道謝,拉着我就要離開。這時候,惡菩薩忽然說了句:“等等。”
我們兩個心驚膽戰的停住腳步,問道:“怎麼了?”
惡菩薩指了指地上封老師的屍體:“把他帶走。”
我和呂先生心情頗爲沉重的走過去,向封老師鞠了一躬,然後一前一後的擡起來了。
惡菩薩說道:“師弟,重陽節的時候,如果夠膽量的話,你陪着這小兄弟走一遭。有你在旁邊幫襯着,他還有一線希望,不然的話,必死無疑。”
呂先生詫異道:“那個地方,我也可以去嗎?”
惡菩薩笑了笑,說道:“誰都可以去,不拘門派,不拘來歷。”
呂先生又問:“你會去嗎?”
惡菩薩看了看手腳上的鐵鏈,嘆了口氣,說道:“我大概是去不成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向我說道:“趙莽,我們走吧。”
據說人死了之後,身子會很蹊蹺的變得沉重。所以有個詞叫“死沉死沉”。現在我就感覺到了。我擡着封老師,一路喘息。
等我們快要走出廟門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身後惡菩薩喊道:“小兄弟,如果你能活着回來,記得來這裡見我。”
我點了點頭,正要回答。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不用回話,你的聲音他聽不到。”
我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這座廟裡面到處都是建築,惡菩薩的聲音能透過十幾重牆壁傳出來,估計是用了什麼妖法,這種方法,我可不會。
呂先生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僥倖,真是僥倖。我以爲這次要和師兄拼死鬥上一場了,沒想到你這空亡屋的名頭把我們給救了。”
我心裡默默的想:“原來你自己也沒有底。”
我問呂先生:“惡菩薩被鐵鏈幫着,白天他是怎麼把自己放開的?”
呂先生說道:“那鐵鏈上面有符咒,白天的時候會自行解開。”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封老師的屍體怎麼辦?”
呂先生正要答話,忽然有一束手電光照在我們身上了。我們倆嚇了一跳,一鬆手,把封老師扔在地上了。
遠遠地,有個人舉着手電走過來了。等他走到我們跟前的時候才發現,這人是王書記。
我詫異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王書記面色很驚恐的看着我們兩個,然後他又用手電照了照地上的封老師,問道:“死了?”
我點點頭:“死了。”
呂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放心,你兒子有救了。”
王書記像是鬆了一口氣,不住的說:“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他撥了個電話,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番。聽內容,這電話似乎是在報警,並且着重交代,不要爲難我和呂先生。
我們三個站在廟門口等着警察。這段時間,王書記曾經問我們廟裡發生的事。我開始胡編亂造,說封老師本來很固執,不肯放了那些學生,但是他的魂魄已經支撐不住了,和我們糾纏了一會,就自己死掉了。
我全程沒有提惡菩薩廟裡面的鬼,也沒有說我們三個人爲什麼要來這種地方。王書記知道我們行事神秘,倒也沒有多問。
我爲了岔開話題,向他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王書記說道:“我回到家之後,始終放心不下這件事,想要出來找找你們。半路上看見了封老師,就一路尾隨,跟過來了。沒想到在這附近遇見了鬼打牆,我已經轉悠了幾個鐘頭了。”
我們三個人正在說話,不遠處開來了兩輛警車。那些警察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