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聽見小鬼這麼說,先是楞了一下,緊接着,臉上做出大喜的表情來,看樣子,他恨不得拉住小鬼的手拉拉家常。
小鬼警惕的看着他,說道:“你要幹什麼?”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實不相瞞。我們也是王老爺子的好朋友。他死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在外地,緊趕慢趕,沒有見了他最後一面。現在好容易回來了,他卻已經下葬了,因此我們打算打開他的棺材,見見他的遺容,痛哭一場,再照着原樣把墳墓給堆起來。”
呂先生這番話胡說八道之極,我和薛倩聽得差點笑出來,心想:“這不是欺負小鬼智商低嗎?”
沒想到那小鬼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你爲了見老朋友最後一面,居然做下這種事來。乍聽起來有些荒唐,可是仔細想想,卻令人感動啊。”
呂先生喜道:“你既然認可我的做法,那我是不是可以見王老爺子一面了?”
小鬼搖了搖頭:“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就應該替他着想。別再打擾他了。”
呂先生很惆悵的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轉世投胎。不知道他到了什麼人家。”
小鬼奇道:“你還懂得轉世投胎?”
呂先生說道:“我也是道士。當日王老爺子投胎轉世之前,曾經說下一世要學習道術。”
小鬼聽了這話,喜道:“可見你確實是王老爺子的朋友了。嘿嘿,他的魂魄在哪,你問別人恐怕問不着,但是我卻知道。”
呂先生喜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鬼說道:“因爲當日正是我送他去投胎的。你們由此向西面走,會遇見一個村子。到了村子裡面之後你們打聽一下,有一戶姓王的人家,剛剛生了小嬰兒,那就是王老爺子的轉世了。”
小鬼頓了頓,說道:“你們見不到他的遺容。見見他的轉世,也可以心安了。”
我們三個人都極爲感激的向小鬼道了謝。然後馬不停蹄的向西面去了。
等我們趕到村子的時候,才發現我們來的時機不大對。現在是深更半夜,也不好叫人打聽。所以只好在這村子裡面亂轉。
沒想到轉了一會,就發現有一戶人家的房子很是奇怪。
這房子原本和北方的房屋沒有什麼區別,也是幾間平房帶了一個小院。可是上面又多了些修補的痕跡,把牆頭上,大門上都加了瓦。看起來既像是住宅,又像是道觀,顯得不論不類的。
呂先生笑道:“難道是這裡不成?”
一句話沒說完,裡面又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緊接着,是一個女人惆悵的嘆息聲。
呂先生看了看我們兩個,說道:“我猜就是這裡了。”
我說道:“就算知道是這裡了,你打算怎麼把人帶出來?”
呂先生說道:“我自有辦法。”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叫道:“無量天尊。”這聲音裡面加上了功夫,遠遠地傳出去,聲音並不減弱。
過了一會,小院裡面的燈全都亮了,然後大門打開了。
我看見裡面站着年輕的小兩口,有些震驚的看着我們:“你們是?”
呂先生正經極了,說道:“我是遊方的道士,這兩個是我的徒弟。三天前,我看見這個方向有仙緣,於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剛剛纔趕到,深夜打擾,唐突了,唐突了。”
那小兩口對視了一眼,說道:“請進來吧。”
我們跟着他們兩個進去之後,發現一個老婆婆正在抱着嬰兒,不住的搖晃,顯然是想哄他睡覺。
可是那嬰兒哭的很厲害,絲毫沒有止住的意思。
老婆婆見我們三個進來,說道:“剛纔我聽見有人在外面唸佛,是你們嗎?”
呂先生微笑着點了點頭。與此同時,我們看了看老婆婆懷裡面抱着的嬰兒。
只是一眼,我就確定了,他絕對是王老爺子,因爲那眉眼實在太像了。
呂先生看着嬰兒,淡淡的說道:“果然是你。”
嬰兒看了看我們三個,哭聲馬上止住了。
這一家人都嘖嘖稱奇。那小兩口尤其緊張的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一見了你們就不哭了?”
呂先生拉着他們在客廳裡面坐了,指着嬰兒說道:“實不相瞞,這是我的師兄。”
小兩口疑惑的看着呂先生:“我兒子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師兄了?”
呂先生信口胡吹:“我師兄道術高明,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活到一百四十幾歲的時候,忽然對我說:師弟,我陽壽將盡,這一世是修不成神仙了,只能投胎轉世,再歷紅塵。我轉世之後,你務必要在我五歲之前找到我,讓我重新歸入到道門中來,不然的話,前幾世的修行就毀於一旦了。”
呂先生指了指嬰兒,說道:“所以我四處尋訪,總算找到了師兄的轉世。”
那小兩口猶豫着問道:“這麼說,你是要把他帶走做道士?”
我看見那年輕的母親眼中滿是不捨之意,不由得嘆了口氣,心想:“我們這麼幹,是不是有點殘忍了?”
呂先生說道:“是不是要帶走,那要看我師兄肯不肯接受我的點化了。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們師徒三人就要與他的靈魂交談一番,到時候,自然有結果。”
那老婆婆很是捨不得這小孫子,努力地找呂先生話中的破綻:“剛纔你說,要在五歲前把他點醒。爲什麼是五歲前?”
呂先生說道:“這有兩個緣故。一來,五歲以前,能夠記得一點前世的事。剛生出來的時候,這事歷歷在目,清楚得很,只不過兒童年齡幼小,不知道什麼意思,還以爲晚上做的夢呢。隨着年齡的增長,這些記憶也就漸漸地淡忘了。等到五歲的時候,就全都忘乾淨了。”
“第二個原因是,五歲之前,天真爛漫,沒有受到塵世中的污染。等到五歲之後,人心就被人世間的善惡美醜,親疏遠近塞滿了。那時候,就算是我來點醒師兄,他也未必能醒,就算能醒,前世的修爲也已經用不上了。”
呂先生這一番話說的很流利,聽得老婆婆連連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不像是騙子。”
我心想:“呂先生的瞎話張口就來,你可上了當了。”
呂先生微笑着說道:“你擔心我們是騙子?我和槐城的王書記很熟,可以讓他來做個見證。”
這戶人家問道:“哪個王書記?是修忠烈祠的嗎?”
我們都點了點頭,笑道:“你們還知道這個?”
那小兩口說道:“槐城這麼多當官的,只有王書記喜歡和我們老百姓打交道。不論真心假意吧,反正時常在我們面前晃悠,大家都混了個臉熟。”
薛倩拿起電話來,給王書記說了兩聲。王書記馬上答應了趕過來。
等放下電話之後,那小兩口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不用你們說,我們也知道,這孩子和道士是有緣的。”
我笑着問道:“這怎麼說?”
那年輕的母親說道:“我生他的前一天,夢見一個道士抱着他來了。說這孩子和道士有緣,要養在道觀裡面。”
“我當然捨不得了,於是就在夢裡哭着求他,想要讓孩子留在我身邊。這道士就說,除非是把我家改成道觀,也算是盡了一份心。如果這孩子心裡面感動了,就不走了。”
我們說到:“怪不得你們家牆上都蓋着瓦,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老婆婆說道:“還有呢。這小孩生下來之後,你一個看不住,他就要咬破手指,在身上畫太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