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的看着女子:“你什麼意思?”
女子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柔聲說道:“我的意思不明顯嗎?你只有經歷一番我的痛苦,才能明白我的憤慨。”
然後,他猛地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扔出了門外。
外面波浪滔天,很快將我吞沒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這些水是從哪來的。我在水中浮浮沉沉,感覺這片水冰冷刺骨。
很快,我的手腳凍得有些麻了,然後是去了知覺。我開始向水底沉去。看樣子,馬上就要死掉了。
這時候,我感覺有什麼東西觸到了我的身上。隨後,它似乎勾着我的衣服,在水中不斷地拖拽。
我已經將要死了,根本無力反抗,只能聽天由命的在水中晃動。我感覺水中有很多凸起的怪石,我的身子撞在上面,一陣疼痛。
有的怪石晃了兩晃,就掉在水底,激起一片淤泥,將河水攪得很渾濁,有的怪石砸在我身上,在我後背開了一道口子。冷水灌在傷口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看見水中很多亮着的光斑,像是流星一樣,一閃而沒。
我還感覺到周圍有無數的怪獸,他們隱藏在黑暗中,我看不到他們,但是能感覺到他們從我身邊慢慢的游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向上拽我。隨後,我浮出了水面。
我看見一隻船,上面掛着兩排紅燈籠。人站在黑暗中,慢慢的將我拉了上去。
燈籠的光線很昏暗,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是這時候也顧不得看他的樣子了。
我爬到牀上,仰面朝天躺下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氣,看着天上的星星,嘴裡小聲地說道:“多謝救命之恩。我現在是在哪?”
有個笑吟吟的聲音傳過來:“你現在,在花船上。”
我一聽這個聲音,馬上一激靈。坐起身來了。
這時候我纔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子穿着長裙,分明是把我扔下來的那一位。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何必言謝?我將你拋下來,又將你救起來。咱們兩不相欠。”
我心想:“你讓我灌了一肚子水,卻又告訴我兩不相欠,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一歪頭就要向水中扎過去。
女子輕輕巧巧的伸出手,將我的衣領揪住了。她笑嘻嘻的說道:“剛來到花船,怎麼就尋死呢?我這裡的才子,個個都樂不思蜀呢。”
我趴在船邊,心驚膽戰的問:“什麼才子?”
女子笑嘻嘻的說道:“佳人才子,佳人才子。我是佳人,你們可不就是才子了嗎?”
我掙扎着想要跳到水中去。女子卻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她笑道:“剛纔你不是差點被淹死嗎?你的水性,在這裡根本活不下去。又何必逞能?”
她正說到這裡,忽然水面像是開了鍋一樣。緊接着從裡面冒出來一個巨大的頭顱。
藉着花船上的燈籠,我看見這頭顱五彩斑斕,上面帶着鱗片。它猛地張開了嘴,裡面露出兩排極爲猙獰的牙齒。
這怪獸實在太大了。估計能夠將我們的花船一口吞下。
我心驚膽戰的看了怪獸兩眼,然後哆嗦着逃到了船上。
女子跟在我身後,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我倒以爲你是個士可殺不可辱的真男人,原來不是。嘿嘿,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你們這些負心人,又有哪一個是真漢子了?”
花船很大,上面建了幾間豪華的木屋。女子提着我走了進去。將我扔在了裡面。
我看見這裡香霧繚繞,一派奢靡之色。屋子裡點着十幾只紅蠟燭,倒像是有人要辦喜事似得。地上鋪着柔軟的地毯,而旁邊則防着幾張寬大的牀鋪。紅色的被褥像是波浪一樣被揉成一團,在這波浪之中,有一男一女正在翻滾。
這個景象看得我有些啞然。他們兩個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仍然在無聲的折騰着。
過了一會,那女人率先走下牀來。拿起牀邊的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了。
我看見她的臉像是被陽光曬化樂得雪人一樣。鼻子只剩下了兩個孔,耳朵不見了,嘴脣也消失了一半。
這幅樣子,實在是醜陋又猙獰。
她從懷裡掏了掏,拿出兩隻金元寶來。
這元寶有棱有角,不像是金銀做成的。我越看越面熟,忽然想起來,這應該是紙紮店做出來的。
這麼說的話,這次醜陋的女子是個女鬼?
抓我進來的女子笑眯眯的問道:“醜女,怎麼樣?可還盡興嗎?”
我心想:原來她的名字就叫醜女,這可這是太貼切了。
醜女意猶未盡的向牀上看了一眼,說道:“花姐,這才子初來的時候倒還可以。不過用了幾次,就變得骨瘦如柴,綿軟無力,可有點不值兩錠元寶了。”
花姐不以爲意的拿起一隻元寶,放回到醜女手中,說道:“你覺得不值兩錠元寶,那我就退還給你一錠好了。前幾日,你不是曾經信誓旦旦的要幫他贖身嗎?怎麼一轉眼就變卦了?”
醜女兩片嘴脣一張一合:“前幾日他是個俊俏的書生,我當然願意買回去日日消遣。可是現在,他變成了個乾瘦的小老頭。我何必浪費這個錢?”
這時候,我聽見牀上似乎傳來了哭聲。
花姐聽見哭聲之後,似乎大爲暢快。一臉笑意的指了指我:“今日我又帶回來了一個才子。正好和你這佳人相配。這一個筋強骨壯,面容俊朗,你得給我三錠元寶才行。”
醜女看了看我,兩眼爍爍放光,然後說道:“只可惜我手頭上沒有這麼多錢。等我再禍害幾家,榨些錢財,然後來給這小子贖身。”
我聽得打了個哆嗦。
花姐笑道:“那我可要靜等你的好消息了。”
隨後,她將醜女送了出去。
屋子裡面恢復了安靜。我等了一會,花姐始終沒有回來。
我小心翼翼的爬起來,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這一眼就把我嚇了一跳。
我看見牀上躺着一個男人。瘦骨嶙峋,兩條排骨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數出來。他臉上的肉已經塌陷進去了,當真是一副皮包骨頭的模樣。
我心裡暗暗地想:“怪不得那醜女不滿意,他這幅樣子,也確實難以讓人滿意。”
那男人看到我走到牀邊,有些畏懼的看了看我,然後試探着問道:“是人?”
我點了點頭。
男人又問道:“才子?”
我想了想,說道:“那個什麼花姐,是這樣稱呼我的。”
他點了點頭,說道:“同時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兄弟,能不能幫我倒一杯水?”
我看見旁邊放着一個茶壺,連忙幫他倒了一杯水。
男人勉強擡起頭來,將一杯水喝盡了。他的面色似乎好了很多,然後說道:“我叫李甲,是個書店老闆。”
我和他握了握手:“我叫趙莽。是……是雜貨鋪老闆。”
李甲嗯了一聲,就微閉上眼睛,躺在牀上喘氣。
我好奇地問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李甲嘆息了一聲,說道:“這裡是花船。”
我說道:“我知道這裡是花船。花船是做什麼的?”
李甲說道:“把咱們抓進來的那女子,人稱花姐。這條船就是她的。來這條船上的,除了咱們兩個之外,都是鬼物。”
隨後,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剛纔你恐怕也看見了。我們是娼妓,那些女鬼是恩客。”
我忽然想想起花姐之前講的那個故事來。屠夫和豬換了魂魄。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花姐生前說好聽點是歌女。其實,也不過是富貴人掌中的玩物罷了。死後將我們抓來,就是爲了體驗一下她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