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鬼提着程老爺子的人頭,興奮地向宗祠跑過去,他們跑到半路的時候,看見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於讓。
那些小鬼先是錯愕了一下,然後笑嘻嘻的圍着他說道:“這不是程老大的那條狗嗎?”
於讓躺在地上,對這些小鬼怒目而視,眼睛裡面似乎要噴出火來。
小鬼們冷笑道:“老於,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們。你如果不服氣,就跟到宗祠裡面來讓老祖宗們來評評這個理。”
於讓瞪着他們,在地上努力的掙扎。
其中一個小鬼說道:“他怎麼跟來?被人綁成這樣,動也動不了。”
另一個小鬼說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他這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衆小鬼笑嘻嘻的說了一會,簇擁着人頭向宗祠方向走過去了。
我們跟在小鬼後面,眼看着小鬼進了宗祠,這才走到於讓身邊,將他的繩子解開了。
於讓咆哮着向呂先生喝到:“你讓他們把人頭送進了宗祠?”
呂先生露出賤笑來:“只是評評理而已,我們又不理虧,怕什麼?”
於讓死死地盯着呂先生:“如果程老爺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宰了你。”
呂先生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那我就洗乾淨脖子等着你。”
隨後,他指了指宗祠,說道:“你想不想進去,看看他們在說什麼?”
於讓經過呂先生這麼一提醒,快步向宗祠走了兩步。可是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緩緩地停了下來,他有些絕望的看着大門,說道:“晚了,太晚了。”
呂先生推了一把,喝到:“進去吧。”
於讓的身子一踉蹌,就被推了進去。
我們跟在於讓身後,看見這宗祠其實際上規模很小。只有一個狹長的院子,院子的盡頭是一間屋子,裡面亮着一些燈火。院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是兩道高牆而已。
我看見於讓的身子一直髮抖,兩條腿不住的打晃,似乎很害怕一樣。
等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於讓停了下來,對我們說道:“當年我就是在這個位置,自殺的。”
他用腳點了點院子裡的一塊方磚。
我們三個站在後面,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儘量做出同情的樣子來。
這時候,屋子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聲音很蒼老,但是卻無比的威嚴,他說道:“你們幾個進來吧。”
我們跟着於讓走進去。我發現裡面有很多牌位,每一座牌位面前,就有一隻蠟燭,和一個香爐。燭光亂晃,照的屋子裡面煙氣繚繞。
一個長着花白鬍子的老人站在屋子裡面,正一臉淡然的看着我們。
等我們三個走進去之後,他說道:“還有三個道士?”
我聽見薛倩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我可不是道士。”只不過這聲音很小,老人並沒有聽到。
老人看着我們,說道:“你們是客人,按照待客之禮,本來應該請你們上座奉茶的。可惜這祠堂裡面,沒有用來坐的椅子,只有用來跪的蒲團。沒有好茶,只有香燭。”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而呂先生則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們是程老爺子請來的幫手,不用坐,站着就可以。”
老人咦了一聲,然後回頭問道:“你請了幾個外人來做幫手?”
這時候我才發現,程老爺子的頭顱被放進了一隻大盤子裡面,和周圍的三牲擺在一塊。像是給列祖列宗上供的祭品一樣。
我看着周圍的豬頭羊頭,這個行爲,可算是對程老爺子莫大的侮辱了。
程老爺子像是睡着了一樣,閉着眼睛,默不作聲。
這時候,那幾個跪在蒲團上的小鬼叫道:“程老大,你裝什麼睡覺?宗祠的長輩向你問話,你也敢不回答?”
程老爺子果然緩緩地睜開眼睛,說道:“我是人,你們是鬼,在宗祠裡面評理,我當然要帶一些人來壓場子。不然的話,萬一你們理虧,惱羞成怒,向我動手怎麼辦?”
小鬼們紛紛破口大罵,說道:“老子輸了就是輸了,從來不幹這種齷齪事。”
老人緩緩地走到我面前,我頓時感覺到一陣寒風撲面。我看見他兩隻腳懸在空中三尺有餘,想必是一隻老鬼了。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們,淡淡的說道:“你們可以留在這裡,不過,一會無論是什麼結果,你們都不能出手,不然的話,你們走不出去這間屋子。”
老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牌位上忽然響起了無數個聲音附和他。這聲音像是海浪一樣,猛地拍過來,讓我有些心驚膽戰。
我看了看,發現每一個牌位上都浮現出一個人頭來。這些人頭全都不壞好意的看着我,然後慢慢地消失了。
老人似乎很疲憊一樣,走到屋子正中,說道:“你們這一次,又是爲什麼事來的?”
那幾只小鬼恭敬地說道:“爲二十年前那件事來的。”
老人淡淡的說道:“二十年前的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怎麼忽然又舊事重提了。”老人一邊說這話,一邊指了指站在我們身邊的於讓。
於讓向前邁了一步,說道:“不錯,當時我已經給二爺償命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那些小鬼說道:“你的命不值錢,二爺的命多麼金貴,你償還得了嗎?”
這時候,程老爺子緩緩地開頭了,他說道:“當時於讓自殺,給老二賠命,你們雖然不快,但是也同意了,怎麼時隔這麼多年,又鬧了起來。你們當宗祠是什麼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我們?”
那些小鬼冷笑了兩聲,居然不搭理程老爺子得話。他們轉頭問於讓:“老於,程老大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活着的時候給他賣命,死了之後,還要護着他。真是讓我們替你不值啊。”
於讓愣了一下,隨後驕傲的說道:“程大爺對我好,拿我當兄弟。我自然要報答他。我前半輩子,在世上顛沛流離,不知道給多少人做過工,所有人都對我呼來喝去,非打即罵,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下等人。直到遇見程老爺,他待人真是隨和,和我同桌吃飯,對我稱兄道弟。真正拿我當人看,給我尊嚴。我在他面前,才知道原來活着這麼痛快。”
於讓一邊慷慨激昂,熱淚盈眶的說這些話。那些小鬼已經在地上,抱着肚子笑翻了。
等於讓說完了,他們一臉不屑的笑道:“就這些?”
於讓瞪大了眼睛,說道:“這些還不夠嗎?”
老人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如果你們是來我這裡講笑話,取笑人的。那就趁早滾出去,不然的話,老祖宗們發了火,你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話一出口,那些小鬼果然恭敬起來了。其中一個說道:“剛纔,我們只是一時好奇。不知道這條狗爲什麼這麼忠心,所以隨便問問。”
老人說道:“當年你們大鬧了一場,那件事已經有了定論,現在二十年過去了,你們又來鬧。當我這裡是什麼?”
小鬼們連忙說道:“我們今天來這裡,可不是無理取鬧。我們有了新的證據。證明於讓沒有殺人,他是替人背了黑鍋。”
程老爺子笑道:“怎麼?你們這麼好心證明我的手下沒有殺人?如果他無罪的話,當年你們逼死他,是不是要替他償命?”
這時候,那幾只小鬼忽然正色起來了:“要替於讓償命的,恐怕不是我們幾個,而是躲在後面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