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薛倩,薛倩又看了看呂先生。我們兩個齊聲問道:“咱們是走錯了吧?”
呂先生看着院子裡的棺材,說道:“走錯了嗎?沒有進去看看,怎麼知道走錯了?”
我指着那些棺材說道:“誰會住在這種地方?不嫌瘮的慌嗎?”
呂先生說道:“如果那紋身師傅是一位得道高人。沒準就真的住在這裡。高人總是有一些怪癖的。”然後他回頭看了我兩眼,笑道:“趙大師,你不也住在空亡屋那種破地方嗎?”
我擺擺手,說道:“你找人就好好找,別拿着我開涮。”
我們三個人已經走到院子裡面了。兩旁都是一個挨一個的棺材,沒有什麼縫隙,只有在院子正中,有一條窄窄的路。這條路直通屋門。
我們沿着小路走到屋門口,向裡面望了一眼,頓時愣住了:屋子裡面還是棺材。
薛倩忍不住叫道:“什麼情況?咱們不會走到棺材鋪來了吧?”
呂先生搖搖頭,說道:“就算是棺材鋪,也不能這麼放棺材啊。”
我們在屋子裡面看了一圈,發現出了棺材,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我們三個人很納悶的從裡面走出來,正好看見外面有村民經過。
呂先生連忙攔住他,問道:“紋身的師傅是住在這裡嗎?”
那人輕描淡寫的回答:“是啊。”然後不等我們再問話,就這麼走了。
薛倩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這裡的人不誠實啊。不是說紋身師傅正在裡面睡覺嗎?還說什麼牀多得找不着人。裡面哪有牀啊,只有一堆棺材。”
我心中一動,說道:“那些牀,指的是不是棺材?”
薛倩疑惑道:“不會吧,紋身師傅睡在棺材裡面?他是活人還是死人?”
呂先生說道:“活人也可以睡在棺材裡面。信不信?棺材板蓋上之後,棺材裡面很安靜,什麼塵世的煩惱都被擋在外面了。很快就能入睡,而且醒了之後,神清氣爽。”他頓了頓,說道:“看來村民說的牀,指的就是這裡的棺材。他躺在棺材裡面睡覺,我們當然找不到他了。”
薛倩問道:“那怎麼辦?就這樣等到天黑嗎?”
呂先生嘆了口氣,在路邊蹲了下來:“只能等着了。難道咱們要衝進去,挨個開棺驗屍嗎?”
我們三個人在村子裡面逛了一圈,找了個小賣部,買了點吃的,然後就坐在紋身師傅家門口等着。
我靠在牆根底下,脊背貼着土牆,感覺很溫暖,很舒服,我嘆了口氣,說道:“我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了。靠着牆根曬太陽。這種好日子真是讓人捨不得。”
薛倩也長嘆了一聲:“我也喜歡上這種感覺了。真希望我這輩子就留在這一天,一直被太陽曬着好了。”
呂先生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但是現在他比我們兩個可有活力的多了。他笑眯眯地問道:“你們知不知道,爲什麼老人喜歡曬太陽?”
我搖搖頭,說道:“爲什麼?”
呂先生說道:“因爲他們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就倍加珍惜這種舒服的感覺。”
薛倩呸了一聲:“你才時日無多了。”
我們兩個開始用土塊砸他。呂先生哈哈大笑着逃開了。而我和薛倩連追趕他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眯着眼,問道:“老薛,你說這小子在院子裡擺那麼多棺材幹什麼?萬一屍體爛了,他不嫌臭嗎?”
薛倩沒有回答我,我睜開眼睛一看,他已經睡着了。
我嘆了口氣,感覺一陣睏意襲來,於是在陽光下,也睡了過去。
我正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見呂先生在我耳邊小聲的喊:“醒醒,醒醒,裡面有動靜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滿天星斗。這時候已經天黑了。一陣夜風吹過來,我冷得發抖。
我裹緊了衣服,說道:“有什麼動靜了?紋身師傅睡醒了嗎?”
薛倩正趴在大門上,向裡面觀望。我走到他身邊,把臉貼了上去。
我看見院子裡面多了很多香燭,有一個老人,正蹲在棺材面前燒紙。
我問道:“這老頭從哪出來的?”
薛倩說道:“從棺材裡面鑽出來的。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爲詐屍了呢。”
我點點頭,心想:他果然是在棺材裡面睡覺。
老頭的動作很麻利,看得出來,他是經常幹這種活的。過了一會,所有的棺材面前都點起了蠟燭,也都得到了紙錢。
我回頭看了看呂先生,小聲的問道:“咱們現在要不要進去?”
呂先生搖搖頭:“這老頭邪門的很。咱們觀望一會。看看他在搞什麼名堂。”
老頭已經燒完了紙,他站起身來,開始用手拍打棺材,一邊拍打,嘴裡面一邊唸叨。過了一會,他在一具棺材面前停了下來。然後用力的推了推棺材蓋。
老頭的半個身子探進棺材裡面。然後用力的將裡面的死人抱了起來。
我看見那死人全身都裹在白布之中,像是一具木乃伊一樣。老頭吃力的將屍體拖出來,讓他趴在棺材蓋上。然後一圈一圈的解開上面的白布。
我在外面看的很緊張,總覺得這地方怪異極了。
死人身上的白布被解開了,露出慘白慘白的脊背來。這屍體應該被抹過什麼藥水,正常的死屍並不是這個顏色。
老頭將油燈放在一邊,然後取出一根鋼針來。他在死人背後刺了下去,一邊刺,一邊慢慢地念叨:“給你刺一錠金,來生就有了一座金山。吃喝不愁,富貴一生啊。”
薛倩轉過身來,看着我們兩個,臉色很不好的說道:“這老傢伙,是專門給死人做紋身的。”
我看見薛倩這幅樣子,忍不住想笑:“死人活人,都是人,咱們來找他問點事情,怕什麼?”
我們說話的工夫,聽見老頭又在開棺材了。程序和之前一樣,他一邊紋身,一邊在嘴裡面唸叨:“給你刺一個武將,來生就有了膽量。橫刀立馬,衝鋒陷陣,再也不怕被人欺負……”
老頭正趴在屍體後面紋身,忽然,那屍體動了一下。老頭嚇了一跳,舉着蠟燭照了照屍體的臉。隨即,噗地一聲,蠟燭被吹滅了。
老頭臉色一邊,叫道:“壞了。”
然後,他就去衣兜裡面掏什麼東西。可是這時候已經晚了,屍體調轉身子,伸手搭住了他的兩個肩膀。然後張開嘴就要咬下去。
呂先生叫道:“不好,詐屍了。”
隨後,他一腳踹開大門,衝進去了。
屍體的嘴距離老頭的脖子不過五釐米而已。呂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屍體的下巴上猛地磕了一下。屍體的嘴巴立即合上了。
隨後,呂先生的手指向屍體的咽喉按過去。
老頭大聲叫道:“別,別弄壞了屍體。”
呂先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手掌向上擡,死死地撐住屍體的下巴。
老頭終於騰出手來,從衣兜裡面拿出來一個瓶子,伸出兩個手指,在瓶子裡面蘸了蘸,然後抹在了屍體的臉上。
屍體的臉上馬上出現了血紅的一道印記,隨後,就倒在了地上。
呂先生看了看老頭手裡的瓶子,問道:“硃砂?”
老頭點了點頭,說道:“這些屍體都是我的客人,把他們弄壞了,我可沒有辦法交差。”
呂先生看了看我和薛倩,說道:“新死不久的人,沾染了人的陽氣,就有可能詐屍。最快捷的辦法,是破壞他的喉嚨,將那一口陽氣散開。或者用硃砂,將他壓制住。”
我點了點頭,說道:“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