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破牀上,眼睜睜的看着三皇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後將血滴在了龍字上面。
那滴血落在紙上的時候,我感覺腦子有一陣恍惚。那個龍字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從紙上面跳躍下來,圍着我旋轉不休。
我心中煩躁,揮舞着手臂,叫道:“走開。”然而,我的手卻撲了一個空。
我感覺那個字越來越大,越來越長,漸漸地,筆畫展開,變成了一條白色的巨龍。這條龍圍繞着我旋轉不休,似乎要將我的身子纏繞起來。
我心中有些驚懼,不由得向後躲了躲,然而,這樣一來,那白色的巨龍乾脆將我堵在牆角了。好在它再沒有什麼後續的動作,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忽然,我感覺它的眼神似乎很面熟。我想了一會,忽然駭然的發現:這眼神不是我的嗎?
我小聲的嘀咕一句:“你想怎麼樣?”
那白龍不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如同我盯着他一樣。
我們兩個正在僵持。忽然聽見三皇子問道:“怎麼樣了?還需要血嗎?”
呂先生扭過頭來,問我:“怎麼樣了?”
我有些緊張的說道:“我看到一條白色的巨龍。”
我這話一出口,三皇子頓時歡呼雀躍,他向呂先生問道:“白龍現身,事情辦成了?”
呂先生說道:“就快成了。有神仙保佑,復國有望啊。”
三皇子忽然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選一個國號?”
呂先生愣住了,說道:“爲什麼要選國號?你不是要復國嗎?用原來的國號就好了。”
三皇子搖搖頭,說道:“故國已亡多年。我這些年在古墓中日思夜想,越想越明白。”
呂先生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三皇子說道:“我想到,一個王朝。氣數是一定的。從來沒有長生不老的皇帝,也從來沒有千秋萬代的朝代。人有生死,國家也有興亡。”
呂先生笑道:“三皇子真是一代明君啊。”
三皇子笑道:“所以我就想。當年我們亡國了,八成是因爲紫微星移位,五行變更,而我們的國家不能適應天時地利,所以滅亡。因此,我用舊的國號起事,怎麼會成功呢?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也難怪我蹉跎一生,未見尺寸之功了。”
呂先生說道:“三皇子一席話,令人茅塞頓開。怪不得孔明計謀百出,也無法框扶漢室。原來這大漢已經不再適應天時地利了。”
三皇子說道:“是啊。所以我就想。怎麼樣才能適應天時地利,延續國家的氣運呢?江山落在地上,無法改動。能夠改動的,只有國號。所以國號要時常變更,配合着五行命格,這樣才能長久興盛下去。”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有道理,有道理。”然後他又向我和薛倩說道:“是真的有道理,這一句話不是吹捧。”
我無奈的說道:“這個節骨眼上了,你對這種事這麼熱心嗎?”
呂先生在破牀上坐下來,兩眼熱切的看着三皇子,像是看見了知己一樣。他說道:“老道我不知道三皇子是哪一朝的遺老。所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不要見怪。”
三皇子笑了笑,說道:“大法師但說無妨。”
呂先生說道:“朝代與五行的說法,古已有之。遠的不說,咱們只說近的。朱明王朝,日月當空,烈火硃紅。是火德。而大清國號則是水德。正好水克火。所以花花江山易主。整個大清朝,前明遺老堅持了二百年,要反清復明,都沒有成功。直到*建立民國,以土克水,這才把清朝給滅亡了……”
薛倩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民國屬土?”
呂先生說道:“中山中山。山不是土嗎?”
薛倩無奈的說道:“這樣也行?”
呂先生扼腕長嘆,說道:“之前老道一直以爲,是這些朝代建立之後,國號故意與前朝相剋,防止復辟。直到聽了三皇子的話,我才明白怎麼回事了。”
“朱明王朝經過二百多年,天下已經從火德變成了水德。所以大明氣數已盡。但是取代大明的,既不是闖王,也不是張獻忠,而是大清。只因爲大清正好符合水德,與氣運相符,所以天地才選擇了他們。嘖嘖嘖,如果大明能及時更改國號,改成大清,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呂先生說的一本正經,但是這話聽在我耳朵裡面,卻滑稽無比,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一笑,我面前的白龍也搖頭晃腦,似乎在跟着我發笑。這事情太過詭異,我連忙住嘴了。
而那邊呂先生又分析道:“民國屬土,而木克正好土,本朝自然就屬木了。正所謂一枝獨秀,這個一枝自然是樹枝,屬木無疑了……而東方屬木,這個水生木,澤被萬物……”
薛倩擺手說道:“呂先生,你別說了行不行?你打算造反嗎這是?這種話說出來,不怕石警官把你抓走嗎?”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說道:“我們當然是在造反了。誰敢抓我?”
薛倩小聲嘀咕道:“確實沒有人敢抓你。他們也抓不着啊。不過是不是抓我可就難說了。”
三皇子被呂先生說的兩眼放光,緊接着,又憂慮道:“既然朝代的更替是有氣運決定的。如果本朝氣數未盡,我也難以登上帝位啊。”
呂先生說道:“剛纔三皇子不是已經召喚出神仙來了嗎?如果氣運到了,還要神仙做什麼?”
三皇子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氣運的事,自然有神仙做主,幫我更改。大法師,勞煩你給想個國號。”
呂先生來回的掐着手指,像是地攤上常見的算命先生:“既然是金克木。那麼咱們的國號自然要符合金德。所謂金者尚白。而三皇子又是以一道幽魂立國的,咱們的國號,就取一個“魄”字,怎麼樣?”
三皇子點頭讚道:“鬼氣陰森,又不失大氣。很好,很好。”
三皇子和呂先生商定好國號之後,我發現面前的白龍似乎有些異樣。它的身體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躁動一樣。
幾秒鐘後,它面對着我,忽然長吟起來了。龍吟聲像是一把利刃一樣,鑽到我的身體裡面,一寸寸的割我的肉。我頓時感覺到體內氣血翻涌。而一直藏在我身體裡面,安安靜靜的盲龍似乎被驚擾到了。我感覺他在我體內旋轉不休,一直衝到喉嚨處。
我忍不住昂起頭來,也是一聲龍吟,叫了出來。
迷迷糊糊的,我聽見三皇子在痛苦的喊道:“大法師,這是怎麼回事?我有點抵受不住。”
呂先生說道:“三皇子,咱們避一避。恐怕是神仙正在改變天下的氣運。”
我聽見呂先生拽着三皇子,飛快的向空亡屋外面逃去了。而薛倩則留了下來,抱着大刀關切的問:“老趙,你怎麼樣了?”
他一把將牆上的龍字扯了下來,問道:“是不是難受的受不了?要不要我把這幅字燒了?”
我心中一暖,搖了搖頭,虛弱的說道:“沒有事。先不要動。”
這時候,那條白龍似乎感應到了我體內的盲龍一樣。他之前的那種霸氣消失不見了。反而變得很溫順,又低聲鳴叫了幾次。而我體內的盲龍則盤旋不休。忽然,我感覺有一陣笑意涌上心頭,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薛倩緊張的問道:“老趙,你笑什麼?還笑得這麼陰險?”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在笑。是我身體裡面的盲龍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