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病牀上的小孩變成了死嬰。不僅嚴老爺子害怕,連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幸好有呂先生不住的說:“別害怕,沒有事,沒有事。只是他幻想出來的而已。”
薛倩抱怨了一句:“這老頭幻象什麼不好?偏偏想這些神仙鬼道的嚇人。”
我說道:“嚴老爺子估計也不想這樣。只不過這件事在他心中造成的陰影揮之不去,所以纔會如此吧。”
薛倩忽然驚恐的說道:“萬一過一會他想象自己到了地獄裡面,咱們也跟着去嗎?”
呂先生笑道:“有我在這裡,你安全得很,怕什麼?”
薛倩奇道:“呂老道,這麼不要臉的話你都能說得出口?”
我們三個人一邊鬥嘴,一邊向屋子裡面看。我發現嚴老爺子已經坐倒在地上,驚恐的看着牀上的嬰兒,而那嬰兒嘿嘿笑了兩聲,就又重新躺下了。
這時候,我忽然聞到身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站着兩個血肉模糊的厲鬼。
我條件反射般的向旁邊一躲,然後伸手去摸背後的大刀。等我把大刀橫在胸前之後,纔想起來呂先生的話:“今晚上我們見到的所有鬼怪,都不必害怕,因爲他們大多是嚴老爺子幻想出來的罷了。”
這兩個血肉模糊的人披頭散髮,身穿白衣,身上滿是斑斑血跡,兩隻腳腕上帶着鐵鏈,每走一步,都要發出叮叮噹噹的一陣響動。
我們三個人躲在大門兩邊,驚疑不定的看着這兩個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而這兩人像是沒有看到我們似得。他們徑直走到屋子裡面了。對着嚴老爺子說道:“你時辰到了,跟着我們走一趟吧。”
嚴老爺子還沒有從那嬰兒的恐懼中緩過神來。猛地一擡頭,看見這麼兩位,頓時背過氣去了。
而那兩人一左一右,將嚴老爺子扶了起來。攙着他向外面走。一邊走,一邊在他耳邊唸叨:“你盜取小兒心。傷天害理,罪大惡極,那可憐的魂魄已經將你告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特命我們來拿你。”
嚴老爺子半睡半醒,身子不住的發抖,連掙扎都不敢了,任由這兩人帶走了。
我們三個人跟在他們身後,冒雨向外面走去。
嚴老爺子被兩隻厲鬼帶着,走了一會,居然到了那公墓門口。然後,他被人押送着,到了自己的墳墓跟前。那兩人說道:“閻王爺說了,就罰你住在這土堆下面,永世不得投胎。”然後,他們用力的推了嚴老爺子一把。
嚴老爺子哎呦一聲,身子沒入到土堆裡面,消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他幻想出來的那兩隻厲鬼,也沒有蹤跡了。薛倩摸了摸自己身上,說道:“衣服幹了。雨也停了。”
呂先生看着嚴老爺子的墓碑,說道:“估計這雨也是嚴老爺子的執念所生。八成二十年前,他取小孩心臟的時候,是在一個雨夜。”
我嘆了口氣,說道:“怪不得嚴老爺子始終不能投胎。原來在他的幻想中,他被閻王爺懲罰,要生生世世呆在墳墓裡面。”
我們正在感嘆,忽然聽見旁邊有個聲音說道:“嚴瘋子整天想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我們曾經要他幻想些美人歌姬,唱曲助興,可是他想出來的那些人,個個醜陋不堪,往往唱上兩句,調子就變成了:你什麼時候還我的心臟……”
我循聲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之前向呂先生要酒的白髮老人。這老人站在棋局邊,一邊看棋,一邊對嚴老爺子發評論。
我問呂先生:“咱們現在怎麼辦,你想到法子解決那隻厲鬼了嗎?”
呂先生倒揹着手,向公墓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恩怨所在,那就好辦多了。欠人家的當然要還。把賬目弄清楚了,不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嗎?”
我說道:“難道你要還給那小鬼一顆心臟嗎?”
呂先生說道:“也不一定是一顆心臟。咱們和他商量一番,或者多給他燒點紙,或者給他立個牌位,只要他滿意了,這筆賬自然就勾銷了。”
我說道:“我看那小鬼執念深的很,爲了得到嬰兒的心臟,居然眼巴巴的等了二十年。咱們要想用紙錢收買他,恐怕不容易。”
呂先生看着我,笑了笑,說道:“怕什麼?你的舌頭好使的很,到時候我們就派你做說客,好好和小鬼談一番,爭取讓他同意。”
我心中嘀咕:“我怎麼感覺你又要坑我了呢?”
我們走出墓地不久,天就亮了。薛倩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嚴老爺子也真是夠可憐的,活着的時候怕鬼,死了之後照樣怕鬼。而且不能投胎轉世。咱們把眼鏡身上的厲鬼解決了,可要好好幫幫他。”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幫他一把,也算是功德一件。更何況,治鬼比治人要容易的多了。”
我們三個人走到眼鏡家門口的時候,發現大門開着。我們三個人也沒有在意,就徑直走進去了。
眼鏡和孕婦都雙眼通紅,顯然是一夜沒睡。他們看見我們三個回來,都站起身來,問道:“怎麼樣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見到人了。”
然後他在屋子裡面張望了一番,問道:“有吃的嗎?我有點餓了。”
孕婦說道:“有吃的,我去做飯。”眼鏡將她拉住了,說道:“你懷着孩子,還是休息一會吧,我來。”
看得出來,眼鏡很着急的想要知道自己父親的消息,但是又不敢怠慢了我們。
呂先生坐在沙發上,一直皺着眉頭思考,我知道,他是在想措辭。嚴老爺子的情況太過悽慘,呂先生恐怕並沒有打算如實的把這件事告訴眼鏡。
等飯菜做好之後,我們都圍在了桌子跟前。眼鏡一臉關切的看着呂先生,他雖然沒有出言催促,但是那表情已經把他的內心表露無疑了。
呂先生喝了一口粥,然後說道:“我們見到嚴老爺子了,他老人家一切安好,身子骨硬朗的很。”
眼鏡點點頭,很高興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旁邊的孕婦則問道:“我公公有沒有說,這隻厲鬼的來歷?”
呂先生嗯了一聲,然後看着眼鏡,問道:“你小時候,有沒有得過一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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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笑的有些虛弱,說道:“誰小時候沒有得過一兩場病呢?”
呂先生說道:“很嚴重的病,幾乎喪命的那種。”
眼鏡臉色變了一變,然後說道:“應該得過一場。在我四歲的時候。但是具體是什麼病,我不知道。我父親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都是從鄰居嘴裡面聽來的,一星半點,慢慢的拼湊還原。”
呂先生很有興趣的說道:“那你能跟我們說說嗎?”
眼鏡點了點頭,說道:“按道理說,四歲的小孩,也應該記事了。可是我生的那一場大病,卻半點印象都沒有。我聽鄰居說,那天傍晚的時候,我從街上跑回來,一路上呼三喝四,好像在和很多人說話一樣。可是那位鄰居卻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只見到了我自己。”
呂先生說道:“有的時候,小孩能看見小鬼,大人卻看不到。”
眼鏡說道:“這些話都是鄰居轉述的,我向來當成玩笑,一聽就算了。如果不是你問起來,我真的沒有當回事。那鄰居說,第二天,就聽說我病了,全身浮腫,不能下牀。而且,很快就不能認人了,一副要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