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聲的對薛倩說道:“老薛,這些小鬼都是不情願的。咱們或許有機會了。”
然而,薛倩卻不理我。過了一會,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一看他的眼神,心裡面頓時咯噔了一下。此時的薛倩,和剛纔那小鬼沒有什麼區別了?也是一臉的不情願、一臉的無奈。
薛倩慢慢的跪了下去,腦袋慢慢的叩在地上。我看見他的脖子上青筋畢露,似乎在努力地抗爭,但是他的頭最終還是一點一點的觸到了地面。
與此同時,屋子裡面更加的黑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來幽幽的綠光。這些綠光像是懸浮在空中的火苗一樣,不住的跳躍着。
昏暗的火光下,這間屋子似乎也不再那麼侷促了。而躺在牀上的女人,也距離我們遠了。這種遙遠的距離,讓她更顯得神秘和尊貴。
這時候,我忽然感覺有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中一緊,擡起胳膊,就想把這隻手打開,可是等我的手臂拍在肩膀上的時候,我才發現那隻手並不存在。
我看不到它,但是能感覺到它。這隻手的力氣很大,我的身子被它一點一點的壓彎。我的兩隻膝蓋感覺到一陣劇痛,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我想要站起來,但是那隻手的力量仍然在增加,最後,我的額頭觸到了冰冷的地面。
地磚冷冰冰的,反而讓我的腦子有了一線清明。我開始嘗試道門中的吐納之法。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我的氣息越來越勻稱,心中像是有一條小溪,緩緩地流淌,溪水冰涼,讓我全身都清醒過來。緊接着,我感覺身上暖洋洋的,忽然,我身上的力道一鬆,那隻無形的手不見了。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隨手去攙扶薛倩,可是薛倩像是木樁一樣跪在地上,動也不動。我努力了很久,也只是讓他能夠稍微擡起頭來。
我看見薛倩臉上滿是苦笑和嫉妒。我衝薛倩笑了笑,說道:“你先委屈一會,等呂先生回來了,就可以救你了。”
之前我們有機會逃走。但是有無數的小鬼擋着門口,我們不敢貿然衝撞。現在我知道了,這些小鬼全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可是薛倩卻走不了了。
我站在那裡鶴立雞羣,心中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撇下薛倩獨自逃生,還是留下來,把衆人都救了。
我想了想,又掂量了一會自己的實力。然後把背上的大刀解了下來。
呂先生說,凡事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二姐剛剛出世,無論如何,她的實力不會在一瞬間恢復到巔峰狀態。我就暫且再信他一回吧。如果這話是他信口胡吹出來的,今天我恐怕就得死了。
我提着大刀,慢慢的向那張牀走過去。我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些小鬼,終於走到了牀邊。
隔着紗帳,我已經能夠看到裡面那女人的輪廓。我的心臟砰砰的跳。緊張的要命。
老實說,我其實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我要提着大刀殺了她嗎?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可是不殺她,怎麼救薛倩?
我的腦子裡面亂紛紛的,最後,我決定走一步看一步。我用大刀把紗帳挑開了。露出裡面的女人來。
她平躺在牀上,身上蓋着一牀錦被。皮膚雪白,眉目如畫,三千青絲拖在枕上。美則美矣,可是我總覺得,她長得有些面熟。
我心中嘀咕:“這張牀,和牀上的人,八成都是泥土中的二姐幻化出來的。如果她本人屍身完整,也是這麼漂亮,那倒也不錯……可是,爲什麼她看起來這麼面熟?到底在哪見過?”
我思考了很久,把生平見過的美女都想了一遍,但是始終沒有得出個所以然來。忽然,我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這美女,似乎和我自己長得有點像啊。”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就越看越像。她的五官固然比我精緻了不少,也女性化了很多。可是眉目間的相似,仍然存在。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有一個雙胞胎的姐姐一樣。不對,不對。這更像是一個美女,將她自己的面容做了改動,她在極力的模仿我的模樣。
我不由得想要感嘆一聲:“怪哉,二姐怎麼長這模樣?”等我這一聲感嘆衝到喉嚨裡面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自己張不開嘴了。我的身子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樣。
我心中一驚,連忙調整自己的呼吸。可是這一次,道門中的吐納之法也不管用了。我直挺挺的站在二姐的牀前,像是一個猥瑣的偷窺者,被抓了現行。
我想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但是我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了。
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總感覺她下一秒就會醒過來。然後出手對付我。
我剛剛這樣想完,就看見她的眼皮動了動。我心中暗暗叫苦,默默地念叨着:“別醒,別醒。”
然而,事與願違,那一雙美目還是睜開了。我和她四目相對,那一刻,居然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覺。
她沒有衝我發怒,只是臉上帶着微笑,然後慢慢的坐了起來。她從牀上走下來,和我面對面站在一塊。我看見她眼睛裡面閃現出狡黠的光芒來。
然後,她伸手扶住了我的身子,又是推,又是拉,讓我平躺在了牀上,就在她剛纔的位置。
我心中惶急,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這時候,我用餘光看見,屋子裡面跪拜的小鬼都不見了,薛倩也不見了。不僅如此,這間屋子正在慢慢的變小,四面牆正在向我合攏過來。
而站在旁邊的女人,模樣開始慢慢的變化,她不再是我的樣子了,反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的模樣仍然在變化中,並沒有完全露出真容,這時候,屋子裡面的火光突然滅掉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隨後,四面牆在牀邊合攏了。我的身子忽然能夠動彈了。我猛地從牀上跳了起來,想要從這裡逃出去,可是屋頂猛地拍了下來。砰的一聲巨響,將我困住了。
我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我忽然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牀,根本沒有什麼房間。這裡是棺材。我被人裝進了棺材裡面。
我用手敲了敲周圍的棺材板,這棺材傳來了木頭纔有的聲響,可是聲音悶悶的,很明顯,是被埋在了泥土裡面。
我感到窒息,心裡面煩躁的要命。我蜷縮着,努力地坐了起來,可是狹小的空間讓我根本無法擡起頭來。後來我發現,最舒服的姿勢居然是跪着。
真是諷刺,如果我像薛倩一樣乖乖的跪着,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猛地踹了兩腳棺材板,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忽然我又想到,就算把棺材砸爛了又有什麼用?外面全是泥土,逃也逃不出去,反而會被活埋在裡面。倒不如老老實實地呆在棺材裡,反而能苟延殘喘片刻。
我重新躺了下來,然後壓低了呼吸。腦子裡面儘量放空,什麼也不想。我越這樣安安靜靜的呆着,就越能減少氧氣的消耗。忽然我又想:“我莫明奇妙的被埋在了地下,有誰知道我的存在?就算我苟延殘喘片刻,又有什麼用呢?”
忽然,我又想到:“之前那位二姐,是不是也着了道,所以被困在下面了?不對,不對。她何等的厲害,怎麼會困在這種地方?”
我想到這裡的時候,神智已經有些迷糊了。我感覺周圍很熱,似乎掉進了大蒸籠裡面一樣,於是迷迷糊糊的撕扯身上的衣服,過了一會,有感覺很冷,可是在這種地方,卻沒有可以禦寒的東西。
再到後來,我就感覺到一陣睏倦,失去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