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顯然沒有料到,僧人會突然變卦。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道:“這些魂魄,是我經歷了千辛萬苦,又是哄,又是騙,好容易才收集來的。”
僧人根本不在意她的話,淡淡的說道:“那又如何?”
花妖哭道:“我很想做人,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
僧人淡淡的說道:“做人有什麼好的?風水日曬,勾心鬥角。你見了那幾個姑娘,不是也抱怨,人間的女子,讓人捉摸不透嗎?”
花妖說道:“人間雖然有不好,但是也強過做無知無識的花草。我今生有了靈智,就不想再死去。”
僧人看了看她,冷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了。這一次,不僅這七隻魂魄要死,你也要死。”
隨後,他伸手拉過花妖,一步步向那叢花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幫我完成了這件大事,當真是功不可沒,以後我會好好紀念你的,哈哈……”
我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僧人估計也有什麼目的,所以哄騙着花妖來做這件事。花妖滿心歡喜的困住這麼多魂魄,到頭來,卻是爲他人做嫁衣裳,也算是可憐。”
當僧人走到花叢邊,準備要對花妖出手的時候。忽然,我看見他背後的泥土慢慢的鼓起來了。從裡面鑽出一個滿身泥污的人。這人身上髒兮兮的,看不清楚樣貌,但是他的手裡面提着一把大刀,這刀分明是我的那一把。
我錯愕了一會,終於還是認了出來。這個人是呂先生。
我心中驚訝的很:“呂先生怎麼在這裡?難道他一直埋伏在這個地方?他該不會是在等這個僧人吧。”
呂先生慢慢地站了起來,正好在僧人的背後,他一手抓着刀鞘,一手抓着大刀。很顯然,是準備拔出刀來,給僧人來上一下。那僧人渾然不覺,仍然拽着花妖,在花叢中不斷的摸索。
呂先生猛地將大刀抽了出來,然後重重的向僧人背上砍過去。
大刀被拔出來的那一剎那,煞氣就泄露出來了。僧人不可能沒有感覺到,但是他仍然無動於衷。這份自信,讓我心中有些不安。
呂先生的刀很快,轉眼之間,就挨近了僧人的肩膀。如果僧然再不躲閃,被卸掉一隻胳膊都是輕的,甚至有可能,他的上半截身子,會一砍兩半。
然而,呂先生的刀鋒雖然碰到了僧人的衣衫,卻再也沒有砍下去。
我詫異的看了一眼,這時候才發現。僧人的胳膊,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轉了過來,用兩根手指夾住了大刀。
呂先生滿頭大汗,卻始終砍不下去,他向回抽了抽刀,卻抽不回來。
我看的目瞪口呆:“意料當中的一場打鬥並沒有發生。這僧人的本領,實在高出我們太多。這一次,我們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僧人猛地推了一把,花妖倒在了泥土中,這時候,她衣衫沾上了泥巴,頭髮也被淚水粘在臉上,很凌亂。可是這種狼狽非但沒有讓她顯得難看,反而增色不少。
僧人慢慢的回過頭來,看着呂先生,說道:“你以爲,你的本事,可以和神仙抗衡嗎?”
隨即,大刀被僧人奪走了。不可一世的刀魂,這時候居然悄無聲息,再也沒有動靜了。
僧人拿過呂先生手中的刀鞘,慢慢的把大刀合上了。他把刀扔在地上,淡淡的說道:“一個得道高人,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而一個神仙,不用藉助任何工具,就可以無敵於天下。所以,武器越鋒利,表示這人的本領也就越差。故而,用鐵劍的,必然不如用木劍的,用木劍的,不如用草葉的,用草葉的,不如兩手空空的。”
他像是在教呂先生怎麼對敵一樣:“如果我手中拿着一柄方便鏟。你用大刀與我對敵,也算是一回事。可是現在我明明兩手空空,你仍然敢衝上來。由此可見,你的本領稀鬆平常,見識也不怎麼樣,沒什麼可取之處。”
呂先生被人一招制敵,可以說是丟了一個大人。但是他臉上沒有絲毫的尷尬,而是指着我說道:“我的徒弟被你抓住了,無論如何,我要救人。”
僧人點了點頭:“這倒是人之常情。你在這裡埋伏多久了?”
呂先生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一天一夜。我知道,這花妖偶然有了神智,她的那點魂魄力量,根本不足以爲禍人間。所以背後一定有人教她這麼做。”
僧人笑了笑:“所以你不動聲色,打算等我出來?不錯,不錯,你還有些謀略。只不過,你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個神仙吧?”
呂先生微笑道:“你的本領,確實很高強。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神仙。”
僧人皺了皺眉頭,他似乎很在意這個名號一樣:“你說我不是神仙?你這點微末道行,又懂什麼?”
呂先生說道:“神仙不會這樣辦事的。我這些年見過不少自稱神仙的。有的是走火入魔的道士,有的是坐了千年苦禪的僧人,有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你也是他們當中的一種,騙不了我。”
僧人冷笑了一聲:“就算我現在不是,很快也就可以是了。”
呂先生抓住了這句話,馬上問道:“你利用花妖收集魂魄,是爲了成仙?”
僧人看了呂先生一眼,眼睛裡面有些詫異,他有些不快的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對你沒有好處。”
呂先生微笑道:“請問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們師徒?”
僧人淡淡的說道:“在我眼中,你們的性命與螻蟻何異?直接殺了就算了。”
我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心想:“怎麼我現在跟舊社會的老百姓一樣?官來了要被殺,匪來了也要被殺。”
呂先生對這個結果倒沒有意外。他微笑着說道:“既然我們終究是要死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告訴我們。你打算怎麼成仙?”
僧人不耐煩的說道:“你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好奇做什麼?”
呂先生搓了搓手,臉上露出諂媚的微笑來:“實不相瞞,我修道很久了,一直沒有什麼進展,也沒有見過真正的神仙。俗話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如果在臨死前能夠聽聽這種大道理,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呂先生這馬屁拍的很隱晦,僧人的表情很舒服。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就指點指點你也無妨。反正你也要死了,不怕你泄露天機。”
呂先生連連拜謝。
我心中有些納悶:“按道理說,呂先生的性子雖然有些不羈,但是絕對不至於死到臨頭,還在東拉西扯,難道他還有別的什麼後招不成?”
我看着呂先生,他雖然極力的表現出好學的神色來,但是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太長了,能輕易地分辨出來,這種好學都是假裝出來的,他並不太在乎成仙,至少不相信這僧人知道成仙的法門。
我在旁邊暗暗納悶,並沒有道破。我扭頭一看,發現那花妖坐在地上,暗暗垂淚,不由得心生憐憫,走過去,將她扶起來了。
那僧人看着呂先生說道:“你既然是道士,那就應該知道,世上是有神仙的吧?”
呂先生撓了撓頭,開始裝傻:“老實說,以前我是相信有神仙。可是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見過,於是有點不相信了。”
僧人哈哈大笑:“一個道士,居然不相信有神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呂先生又說道:“我相信有鬼,因爲親眼見過。只不過神仙這東西,實在……嘿嘿,有點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