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呂先生:“這四個魂魄我們怎麼處置?”
呂先生把罈子放在牀下,說道:“這四個人的身體已經毀壞了。即使將他們的魂魄救活,也只是投胎轉世而已。他們被封在妖壇之中,還算穩妥,早一日投胎,晚一日投胎,沒有什麼區別,先把他們放在我這裡吧。等我養好了傷,再幫他們投胎轉世。”
我問道:“你受傷這麼嚴重,什麼時候能養好?”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咱們道門中的人,呼吸睡覺都是在練功,這點小傷,三兩日就可以下地,七天就可以行走自如,一個月就可以與常人無異。”
我咧了咧嘴,對呂先生的話並不信服,總覺得他誇大其詞了。
我們三個人正在閒聊,忽然看見王書記進來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現在是半夜,你不好好地在家裡面睡覺,怎麼到這裡來了?”
王書記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剛纔又開了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
我奇怪的問道:“研究什麼對策?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王書記苦笑一聲,說道:“又是電閃雷鳴,又是房倒屋塌,還死了五個人。這可不是小事。我們上報的時候,總得有個說辭吧。總不能說,王胖子得罪了神仙,所以老天爺降下來了雷罰。”
我對他們的工作流程還算了解,於是微笑着點了點頭。王書記嘆了口氣,說道:“最後想來想去,給他安一個液化氣罐失火,不慎爆炸之類的原因胡亂混過去算了。剛纔我去找王胖子,把這件事告訴他,免得到時候他說漏了嘴。”
“結果王胖子一副癡呆相,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不過也難怪,一連死了五個人,換成誰都難以接受。”
王書記又嘆了口氣,說道:“不過,那棺材總在家裡面放着也不是一回事。我聽說王胖子不是本地人,祖墳在鄉下。我們政府部門想着,要不然幫他一把,最好能把棺材給送回去。這樣一來,死人可以葉落歸根,活着的人也不用總對着棺材,慢慢的就可以從悲傷中緩過來了。”
王書記絮絮叨叨,又是抱怨又是感慨的說了一會。
而我聽得心中一動,說道:“你剛纔說,王胖子不是本地人,祖墳在鄉下?”
王書記點了點頭:“是啊。他小時候家裡面很窮,後來做買賣掙了大錢,就搬來了城裡。不過可能是因爲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仍然很摳門。”
我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王胖子的老家,有沒有祖祠?”
王書記撓了撓頭,說道:“我倒是知道他老家的地址。不過,有沒有祖祠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從來沒有去過。但是我猜應該是有吧。在稍微偏僻點的村莊,這種傳統的東西都保存的很好。”
薛倩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打算去王家的祖祠看看?”
我點了點頭,說道:“孕婦臨死的時候,說了兩個地方,一個是牀下,另一個就是王家祖祠。我們在牀下找到了四個妖壇。不知道在王家祖祠能夠找到什麼。或許能夠發現那嬰兒的來歷也說不定。”
王書記在包裡面找了找,然後翻出來一張紙,遞給我,說道:“這就是王胖子的基本情況。”
我看見紙上面寫着地址,籍貫,姓名。只不過,這姓名一欄寫着:王爲窮。
我指着這個名字問道:“這是王胖子的大名?”
王書記點了點頭。
我笑道:“怎麼起這麼個名字?”
王書記微笑道:“我聽人說,王胖子從小吃不飽。所以父母給他起名“胃窮”,意思是,你的腸胃就是個窮賤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結果上戶口的時候,負責戶籍的同志文化水平也不太高,這個“胃”字就不大會寫。於是隨手給寫了‘王爲窮’。”
我笑道:“原來還有這麼個典故。”
王書記問我們:“你們剛纔說,要去王家祖祠嗎?要不要我安排車送你們去?”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也忙了一夜了。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和薛倩僱一輛車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
王書記點頭答應了。我們又說了一會話,外面的雞就叫了。王書記打了個哈欠,向我們道別,準備回去睡一覺。
等王書記走了之後,我對呂先生說道:“那個孩子有問題。把陽關道的魂魄給吞掉了。咱們要不要殺了他?”
呂先生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殺了這孩子容易,可是去陰間就難了。那隻厲鬼不是曾經說過嗎?這孩子和陰間有關。”
薛倩說道:“有可能是這厲鬼騙你們呢。知道你們想去陰間,所以故意編出來這些話,哄得你們爲他辦事。”
呂先生搖了搖頭:“普通的魂魄不可能引來雷罰,這孩子的來頭絕對不小。我倒覺得,有九成是真的。”
我嘆了口氣,說道:“反正我們就快要去陰間了。到時候,自然能弄明白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隨後,我站起身來,打算回去睡覺。
等我和薛倩走出病房門的時候,呂先生在我身後叫道:“趙莽,到了王家祖祠,小心一點。”
我隨口答應了一聲,也沒有往心裡面去。
等我穿過走廊,經過護士站的時候,我看見呂先生臨牀那老頭正在和護士們軟磨硬泡,一定要換一個病房不可。不過,我看他有三分是爲了換病房,剩下的七分是爲了搭訕。
我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微明瞭。街上開始有了行人。
薛倩說道:“老趙,要不要吃個早飯?”
忙了一夜,我也確實感覺到餓了。於是坐在了豆腐腦攤上。
薛倩問我:“咱們去王家祖祠,要不要告訴王胖子一聲?”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懶得去告訴他了。看他的樣子,對這些應該也不大關心。”
薛倩笑了笑,說道:“這倒也是。王胖子整天神色恍惚,像是癡呆了一樣。你要是把這事告訴他,他肯定像是沒聽見一樣。”
我們兩個人吃過了飯,洗漱了一番,就倒在牀上睡着了。
我睡得正香的時候,被薛倩給搖醒了。他有些着急的找我:“老趙,醒醒,咱們睡過頭了。”
我睜開眼睛一看,太陽已經偏西了。
我打了個哈欠,說道:“咱們既不上學,又不上班,有什麼過不過頭的?當然那是睡到自然醒了。”
薛倩把我拽起來:“咱們不是要去王家祖祠嗎?過一會天黑之後,連出租車都不好找。”
我這纔想起來今天的計劃,連忙穿上衣服,跑了出來。
我們兩個向豆腐腦老闆要了幾個燒餅,然後就站在街上攔出租車。好在這時候還不算太晚。我們上了車之後,就把地址遞給了司機。
司機顯然知道這個地方,爽快的踩了油門,向城外去了。
按照直線距離來說,這個村子距離槐城不是太遠。但是鄉間的小路很難走。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出租車司機走了,而我和薛倩摸着黑向村子裡面走。
這村子有半數以上都亮着燈。這讓我覺得很安全。我們走到村子裡面之後,隨意敲開了一扇門。
一個老人打開了院門,盯着我們看了一會,說道:“你們是外姓人?”
我愣了一下,說道:“我姓趙,他姓薛。”
老人點了點頭:“看來你們確實是外姓人。我們村子的人,全都姓王,是同一個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