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我額頭的青筋繃起，雙眼怒視着虛空，那裡是並不存在的陸吾蟲虛體。
爺爺死之後，我再也沒有其他親人，而花葉彤兩姐妹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現在陸吾蟲竟然對我說我必須要選擇一個死去，這讓我如何能接受！
“嘶嘶……呵呵……”陸吾蟲的聲音不緊不慢，帶着一絲淡淡的嘲意：“你可以不信我，不過你等下就會知道。”
它的話是如此的篤定，而且我有種直覺，它並沒有騙我。
我快速的晃動着頭，逼迫自己不去相信它，對！它一直都在跟我作對，恨不得將我控制在它的手中，它的話我怎麼可以相信？
彷彿可以看穿我內心的想法，陸吾蟲繼續道：“不要再騙自己了，這裡是我製造出來的，如果是你自己將我擊敗，那麼我死亡之後溢出的能量可以打通足夠的通道，允許你們三人一起回去，但是現在我沒有死，而剛剛釋放出的能量顯然不足以支持你們三人一起回去，呵呵，現在是你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你到底要姐姐還是妹妹，我還真是很期待呢……”
“媽的！”我喃喃的罵了一聲，陸吾蟲現在沒有騙我的必要，如果它說的是假的，那我不管帶誰回去，剩下的也都可以按路返回，它除了給我添點堵之外，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困擾。
但是從它以前的行事風格分析，它顯然不會這麼無聊，那麼它說的……很有可能是真實的……
三個人，只能活兩個？
我的腳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這時，周圍的環境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迷霧漸漸散去，跟隨迷霧一同散去的，還有富麗雅緻的天香閣，不……應該說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就如同沙畫師畫出的精美畫作一樣，隨手一揮，就這麼被抹掉，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周圍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灰色，無邊的灰色將我包住，我在其中就像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砂礫，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起眼。
所有人全部消失，只剩下兩個。
花葉涵，花葉彤。
這兩個人安靜的躺在那裡，宛若陷入沉睡。
我心中明白，她們在等我去將她們喚醒。
可是我應該喚醒哪一個呢？
我走過去，看着那兩張風格各異，卻同樣令人魂牽夢縈的面頰，心中猶如滾過了滔滔大河，河水沖刷而過，留下的是過往的那一幕幕刻骨銘心。
“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就開始喜歡了。”
“如果我真的忘記了你，那你也不要再記得我。”
站在校門口的白衣少女，笑起來是臉頰上的淺淺梨渦讓我醉的像條狗。
“感情這東西，真的很奇怪，當你沒遇到的時候，你永遠無法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可若是錯過了，那麼這輩子都可能不會再明白了。”
“以前我都會讓，可是這一次，只有這一次，我不想讓了可不可以！”
坐在河邊那英姿颯爽的姑娘，兩條長腿夾在一起輕輕晃動，彷彿將我的靈魂一起搖晃了起來。
我輕輕的閉上眼，微揚起頭，過了片刻又張開，我翹起了嘴角，心中已經做出決定。
慢慢的走過去，我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花葉涵，她立刻睜開了眼睛，就彷彿她已經期待這一刻期待了很久。
我眼睛輕輕一縮，沒想到只要我觸碰到她們，她們就會甦醒，這讓我的計劃發生了稍許變化，既然如此的話，也只能……
花葉涵先是迷糊了一會兒，隨
即馬上又恢復了清明。
“柳愉？”她疑問的看向我：“我這是在哪裡，我不是喝了溯魂草麼？”
並沒有廢話，我平靜的看着她，直截了當的說道：“溯魂草起了作用，但是當中出了點紕漏，現在我們三個人中，只有兩個可以回去，剩下的一個人，要永久的留在這裡。”
花葉涵愣了好幾秒，才慢慢的清醒，她先是看了看仍然在沉睡的花葉彤，又看了我一眼，突然豎起了眉毛！
她憤怒的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要把我妹妹自己一個人……”
話說到一半，她卻突然停住，她也許意識到，我不可能會是這樣的人。
她的眉毛先是慢慢皺起，然後又慢慢的舒展開，突然她又瞪起了雙眼，帶着三分震驚三分不甘三分委屈的看着我，喃喃道：“你是想……”
“我準備陪花葉彤留在這裡，你回去吧……”
花葉涵的身軀突然抖了一下，她一向堅強，似乎只有在我的面前纔會流露出如此軟弱的姿態，我心中一軟，可想想要做的事，又慢慢堅硬起來。
她的眼神中所有的情緒全部褪去，只剩下恐慌，她看着我聲音顫抖着說：“可不可以……讓我……也留在這裡，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說着說着，滴滴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涌出，那淚水是如此的晶瑩剔透，彷彿落在我的心尖兒上，讓我的心不停的顫抖。
我逼着自己硬下心腸，我慢慢的晃了晃頭，我不敢開口說話，因爲只要一開口，我可能就會改變主意。
花葉涵的身軀不住的顫抖着，她委屈又無助的看着我，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對她說道：“如果你也不回去的話，你的父母怎麼辦，她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你還想他們失去另一個麼？”
花葉涵沉默了，低着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她還是走了。
我最後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只是知道花葉涵離開這裡的時候不知回了多少次頭，可我卻一直沒有看她。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光暈中時，我嘆了口氣，那光暈的亮度下降了一半，剛纔亮度還如同路燈，現在簡直變成了螢火蟲。
我深吸一口氣，又再次將目光轉向花葉彤。
《陰陽筆記》上記載的術法很多，其中有種叫鏡花水月，這種術法很簡易，但並不好學，因爲所需要的資質極高。
但對我來說，這種術法卻算不上難學。
我已經學會了一段時間，卻沒想到第一次用是在這裡。
站到花葉彤身邊，我將手平伸出，雙手屈伸，在空中捏成一道法決。
“鏡中花，水中月，三千繁華，不過一夢！”
光華閃過，我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人橫躺在那裡，面貌與花葉彤一模一樣！
用手輕輕撫摸過花葉彤的青絲，我目光溫柔的看着她，當她的雙眼睜開時，我的心陡然顫抖了一下。
多久沒見到她的這種目光了。
她的眼神是迷茫的，可當她看見我時，那目光中卻滿滿的都是驚喜和依戀！
花葉彤認出我了，她又記得我了！
這個發現讓我欣喜若狂，不過這欣喜只持續了一瞬，又隨即消失。
我微笑着與她對視，花葉彤的笑容越來越明麗，她那兩個淺淺的梨渦也在臉上出現，吸引了我的全部目光。
“你來了。”花葉彤柔聲道：“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不知道她的記憶恢復到了什麼程度，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的事情她還記得多少。
雖然我很想跟她多聊幾句，但是時間卻不允許了。
那扇光門搖搖欲墜，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我又將剛纔對花葉涵說過的話對她重複了一遍，可花葉彤的反應卻讓我非常吃驚。
她沒有哭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緒，她只是堅定的搖搖頭，然後對我說：“我不走。”
“可是……”我剛準備開口，花葉彤的一句話就將我震住。
“我會死。”
“如果沒有你，我會死。”她的眼神異常的平靜，就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她這句話卻像一顆小石子，投進我的心湖中，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真的沒想到，原本我認爲柔弱的花葉彤，在這件事情上卻是這麼的堅定！
“但你的父親母親呢，你想過他們沒有？”我問。
花葉彤猶豫了一下，微微仰起頭，望着我說：“就算我現在這麼回去，我也活不了多久，我想象不出，沒有你的話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這次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糾結，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張禪在這裡，他會怎麼辦呢，如果是汪教授呢……
我的腦子開始不斷的胡思亂想。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現，似乎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張禪……汪教授……
汪教授！
對了，他之前跟我說過一句話，讓我記住，那是一句詩。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這句詩跟這個幻境又有什麼關係？
我緊緊的皺着眉，腦中飛速的閃過一個個念頭。
這兩句詩的意思是表達人對歲月蹉跎的無奈和感慨，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鏡花水月！
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這空間不過也是鏡花水月罷了！
是啊，剛纔我怎麼沒想到！
我禁不住喜悅，仰起頭大笑了三聲，花葉彤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都有點怪異。
環境是陸吾蟲從我的記憶中提煉出來，那麼也就是說，這裡是我的想法，所以用我的意念，也可以改變這個幻境嘍！
哼，什麼光門不光門，一開始我就中了陸吾蟲的計！
它是想讓我留在這裡，好乘虛而入的控制我罷了！
我閉上了眼睛，思維無限度的發散出去，不知是否是壓力的原因，我從未感覺自己的意念有如此浩瀚，幾乎囊括了整個宇宙一般！
慢慢的，原本一片灰色的世界變了模樣。
曾經消失的天香閣一點點的出現，甚至連裡面的老鴇和姑娘們都再次復原！
整個世界都恢復了生機！
我忽地睜開雙眼，一道亮芒閃過，我微微翹起了嘴角。
在我的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攝魂鈴！
我拿起鈴鐺，輕輕搖晃，古樸的鈴身晃出清脆的聲響。
“大無畏光，先天真瑞！”
我說，要有光！
於是，便有了光！
那搖搖欲墜的光門，忽地變得堅固起來，那上面的光芒是如此耀眼，遠超剛纔十倍百倍！
我將攝魂鈴放下，向着花葉彤伸出了手。
她柔軟的手擡起，將我的手握住，那熟悉的觸感，讓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靜靜的看着她，她同樣回望着我。
慢慢的，我們的嘴角一起翹起。
相對一笑，便是永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