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雲凱有意識躲着姑娘。他側着身,只伸出一隻胳膊從後邊抵住小夥子,不讓他倒了。小夥子和姑娘相扶着進了西屋,郭雲凱才趕緊進到屋裡和姑娘一起扶着小夥子躺在屋裡的一張牀上。郭雲凱問小夥子:“現在感覺怎麼樣?”
小夥子說:“好多了。沒事兒,大哥。”
郭雲凱乍着空空的手說:“那就好。我呢,剛從醫院出來——我家有個人病了,我……我身上什麼也沒帶,這樣,明天上午我來看你。”
小夥子說:“不用啊大哥,看你挺忙的,不用掛心我,沒啥事兒,我明天就上班了;要不好,再給你打電話——說實在話,我們真沒錢去醫院。一般沒啥事兒。”
聽了小夥子這麼一番話,誰還能有啥說的?郭雲凱就把手伸向兜裡。他本想掏出一張名片給小夥子,又留了一個心眼兒,沒掏出名片,而是把手機掏了出來,對小夥子說:“小兄弟我留個電話給你。你電話是多少?我打給你。”
小夥子踟躕,後來說:“讓我妹記吧。”
——郭雲凱在這裡打個奔兒(遲疑,有所顧忌)。心想,小夥子爲什麼不留他的電話號碼?他有啥事兒,怕人知道他?說不通;攤上事兒了,或負案在身?那把原來的手機號摳出去扔了,就完事了,還至於這麼擔驚受怕的嗎?不是他沒有手機吧?不可能,現在誰沒手機?收廢品的都有手機,幼兒園裡的小朋友脖子上都掛着手機,他能沒有?說不過去。
如果再讓郭雲凱想下去,他或許能想到正題上,但這時姑娘說話了:“大哥哥,你打我的電話吧。我的電話是1575327……”
郭雲凱說:“你慢點兒說,這麼快我咋記?”
姑娘溫文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說:“1,5,7……”
郭雲凱記下了姑娘的電話,並打了過去。姑娘的電話響了,姑娘看了一眼,說:“大哥哥的電話好記,這輩子我都不會忘的!”
姑娘說話雖然是乃山口音,但,乃山人除了幼兒園的小娃娃,大人教他們驕嘁嘁叫大他們的男孩兒爲“大哥哥”,誰這麼大還這麼個叫法?不過,聽上去叫得人心裡癢癢的。
郭雲凱說:“好了,我明天一早就給你打電話,瞭解你哥的身體情況,上午我得去醫院,去醫院之前,我來你這裡。”
姑娘嬌嬌的說:“好的。”
郭雲凱說:“那我就走了——你哥的自行車怎麼辦?在我的車上。”
姑娘說:“我跟你下去,放在‘草廈子’(儲藏間。海衛市的樓房,一樓不住人,留作樓上各戶作爲儲藏間。)裡就行了。”
郭雲凱轉而對躺在牀上小夥子說:“兄弟,你先歇着,明天我來看你。”
小夥子說:“讓你費心了,大哥。”
郭雲凱就和姑娘走出了屋,來到車跟前,把撞瓢的自行車,拿了下來,拎着車把,用後軲轆走,來到草廈子前。姑娘用鑰匙打開了草廈子門,身子閃開,對郭雲凱說:“麻煩大哥哥放進去吧。”
郭雲凱就一手提着前把一手拎着後梁,把那自行車弄進草廈子裡。草廈子一般都很小,也八九個平方。裡邊又放些東西,還黢黑的,郭雲凱就整個噼裡啪啦的,姑娘擠進來,幫着郭雲凱往裡放,這手就劃拉起來了。郭雲凱幾次碰到姑娘身上敏感部位,姑娘警覺,但沒出聲。
就在郭雲凱和姑娘在那小草廈子裡捂扎那輛撞壞的自行車的時候,姚歡在華連911房間裡發呆發愣。她簡直不能想象,她的“寶兒”會得腦中風!她想到那種嘴斜眼歪,“挎着筐”走路的人。那還得是得了腦中風搶救過來的,只留下後遺症的,有的人,乾脆下不了牀了,或者再也睜不開眼了。
“寶兒”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就看一看能咋地?
乾紅說:“趙麗影在那護理她爸,你和她兩句話不睦,在病人牀前要打起來,病人一股急火,一下子要過去了可咋整?”
姚歡說:“不能,我決不能在‘寶兒’面前和麗影打架,我那不是傻嗎?”
乾紅說:“我知道你不能。可是,你不能,不等於她不能。”
姚歡“撲通”一下給乾紅跪下了,抓着乾紅的兩隻胳膊,流着眼淚,說:“妹子,你給三姐想想辦法,我不去看一眼我的‘寶兒’我沒法睡覺,沒法呼吸,沒法兒活了!”
乾紅就見不了這個。心一下子就軟了,她心裡想:也是,這差不多是生離死別呀!不管怎麼說,你爸也是和人有那回事。你爸依仗他是官兒,佔了人家大姑娘,撩撥起人家情感,耽誤人家青春,快死了,還不讓人家看一眼?人家只想看一眼,也不幹別的,有啥不行的?
乾紅還從那次她送蟹肉,瞭解到趙麗影對姚歡態度有所鬆動。今天她丈夫的口氣也很隨和,我和她說一說有可能行。於是,乾紅對姚歡說:“三姐,你這是幹啥?起來起來,我給麗影打個電話試試,行,你別歡喜;不行,你也別惱。”
姚歡把着乾紅站了起來,說:“行,妹子你給好好說說,爭取行。”
乾紅說:“那是自然。”
乾紅說完,就拿出了電話。想了想,走出了房間,她不想讓姚歡聽到她和趙麗影的通話。
這引起了姚歡的疑心,姚歡心想,她揹着我幹啥,是不是和趙麗影定計害我呀?即便這樣想,她也狠下心來: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看看我的“寶兒”!
乾紅不知她這種心態。她走出房間,走到走廊的盡頭,才撥通趙麗影的電話。趙麗影接通電話,壓着聲音說:“妹子!”
乾紅也受她影響壓着聲音說:“姐,你在醫院?”
趙麗影說:“你知道了,妹子?”
乾紅說:“聽你家我姐夫說的。我剛從你爸家回來不久。”
趙麗影說:“你去我爸家了?有事兒?”
乾紅嘆了一口氣,說:“心靈感應啊!那個人一大早就說心裡難受。說你爸是不是出事兒了。打電話也沒人接,你說是不是心靈感應?”
趙麗影那邊頓了一會兒,說:“我看到有個電話打過來兩次,上午一次,晚上一次,那就是她打過來的?”
乾紅說:“那是唄。你說你說!現在她象得了瘋病似的,整個人都脫像了,一門兒要去醫院看看。我說你在那兒呢,不得打起來?她說隨便她打吧,我看他一眼,就是死了,也甘心。你說你說,女人吶!”
趙麗影又頓住了。
(嬙子說:“你怎麼設計的——趙麗影讓沒讓姚歡去?”我說:“還沒想好。你說讓不讓她見?”嫳子說:“不讓見!這老婆太不要臉了!”我說:“行,那就不讓她見!這不咱說了算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