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乾紅對嚴梅說:“給小謝打電話,問是他送過來,還是咱去接他們?”
嚴梅嘟着嘴說:“是咱陪她找活兒,還是她陪咱找活兒?還接他去!”
乾紅說:“別小肚雞腸的。我怕小謝不當回事。那小女孩挺可憐的。”
嚴梅嘴裡叨咕着什麼,掏出了電話,給謝小雙打。
謝小雙立即接了,說:“望眼欲穿哪,就盼着你們的電話呢!”
嚴梅說:“着急,你咋不打給我?怕花電話費?”
謝小雙說:“哪呀——求人辦事的勾當,還能急三火四的?”
嚴梅說:“貧(嘴)!你們在哪兒?”
謝小雙說:“在家裡。上哪兒找你們?”
嚴梅說:“你們往遠遙走,走文化二路那股道進遠遙,上大坡兒是‘玻璃鋼’,下了坡不遠,是高爾夫練習場,我們就在通往練習場的路口等你們。”
謝小雙說:“好了,我們馬上就到!”
說完,扣上電話,謝小雙緊着催促小玲,說:“快走快走,‘大魔’好說,‘大俠’可是個急性子,整她不耐煩了,幫你找工作?眼皮兒都不帶瞭你的!”
說着,謝小雙和他小姨子小玲往出走。他妻子也抓起大衣跟了出來。謝小雙回頭看見他妻子,說:“你跟着幹啥去?”
他妻子說:“我看看去怕啥的?”
謝小雙說:“你算了,呼呼啦啦像個啥?再說,你不照顧孩子?”
他妻子說:“孩子有媽呢,再說,有兩個小時還回不來?”
謝小雙有些急了,說:“你別跟着攪了,你去,事就不成!回回的,這次還想讓不成啊!”
他妻立即止住了腳步,說:“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還不行嗎?”
謝小雙白了他妻子一眼,和他小姨子走了出來。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
這邊,乾紅和嚴梅已開車來到路口。
路口放一塊大牌子,上邊寫道“韓資電子廠誠聘工人。”乾紅就是憑這塊牌子,才知道這裡有電子廠,而且招工。
乾紅和嚴梅的車剛拐進去,有一輛出租車就跟着拐了進來,在他們前邊停下了。嚴梅說:“小謝他們!真快!”
乾紅說:“我喜歡。剎剎楞楞的,雞蛋殼子揩屁股——嘁哧喀嚓!”
嚴梅笑,說:“你跟你爸、我爸他們這類話學得太多了!一張嘴就是這話。以後你想改也改不了了。”
乾紅說:“改它幹啥?這話多生動啊!”
二人說着下了車。那邊謝小雙和小玲也下了車。謝小雙向這邊招着手,說:“嗨,同志們好!”
嚴梅迴應,說:“小謝好!”
謝小雙說:“同志們辛苦了!”
嚴梅說:“爲小謝小玲服務!”
小玲笑彎了腰。
別人也笑。笑中,謝小雙往東邊指着說:“那裡還有工廠?”
乾紅說:“有,可能還不止一家呢。”
謝小雙說:“韓國人真會開廠子,把廠子開在山裡,周圍都是樹,空氣可真好啊!”
乾紅說:“人家韓國人,工作也是生活,環境都不能差了。”
小玲這時說:“這裡真好!”
乾紅和嚴梅都一怔。昨天一晚上沒聽到小玲說一句話,今天她一說話,都感到意外。小玲嗓音挺好,只是聲調,七拐八彎的,着實土氣。
幾個人四周看着自然風光,就往裡邊走。走着走着,乾紅突然停了下來,看着嚴梅和謝小雙,說:“你們倆跟着我們幹什麼?”
嚴梅和謝小雙怔住了,還是謝小雙說:“我們跟你們站腳助威。”
乾紅說:“你可得了,找個工作,呼呼啦啦去一幫人,象個什麼?你倆在這等着吧。就我和小玲倆去。”
小玲聽了這話,還有點不放心的樣子,一眼一眼地去看謝小雙。乾紅說:“你看他幹啥?不相信我?我能把你賣了?告訴你,你姐夫倒有可能把你賣了,我不會。”
乾紅這話弄得在場的人都很尷尬,謝小雙尤甚。但謝小雙很會打圓場,他說:“還是你大俠賣吧,能多賣些錢,咱一人好能多分點兒。”
大家笑。
謝小雙說:“你倆去吧,省着人家以爲咱去打羣架呢。”
謝小雙又對小玲說:“你跟大俠去吧,機靈點兒,別輕易說話。”
乾紅搶白謝小雙說:“幹啥不說話?!怕誰呀!不說話人家尋思你是啞巴呢!該說就說,啥也不用怕!有我呢!”
小玲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靠向乾紅,甚至擡起手用兩個指尖兒夾住了乾紅的衣袖,乾紅看了一眼小玲的手指尖兒,很是受用的樣子,說:“走,我看他們是什麼面做的,敢不收我們小玲!”
乾紅就領着小玲往裡邊走去。
走不很遠,就看到樹林中有一排廠房,廠房前門臉掛一個條幅,上邊寫道:“乾瓏電子廠誠聘員工”。乾紅笑了,說:“‘乾瓏電子廠’,還‘康熙’呢!這些韓國人不講究,膽敢用我們帝王的名命名他們的廠子!字不同音同也不行,工商局也不管管!”
乾紅和小玲溜溜達達往哪廠房走。廠房正面雖然有門有窗,但都封閉着。往東轉去纔看第一排窗裡有人影。
人影是個老者,老者走過來,拉開了窗,問乾紅:“你們找誰?”
乾紅說:“不找誰,不說你們這兒招聘嗎,我們來應聘。”
老者說:“應聘的,進來吧。”
離窗不遠,有扇對開的門,乾紅和小玲就拉開門走了進去,正好趕上老者從他的屋裡走出來,老者沒關他屋的門,閃一下身,說:“你們先在屋裡等一會兒。”
乾紅和小玲就走進了屋。跟着,就聽老者衝哪裡大喊:“HAIYA玲!有應聘的!”
隨後就聽較尖刺“哎”的回聲,一會兒,就聽到機器發出噪聲。雖然不很大,但很分明。其實他們進來已經能聽到這機器聲了,只是很小,而且注意力不在那上頭。等一會就聽到踢踢踏踏腳步聲,一個年輕女人進了屋,毛毛躁躁愣頭愣腦地看看乾紅,又看看小玲說:“你們應聘?”
乾紅迎上去說:“啊,你管啊?”
毛躁女說:“啊,你應聘?”
乾紅說:“我應聘?你們這兒要缺董事長我應聘。”乾紅一把攬過小玲說:“我妹子應聘。”
毛躁女傻乎乎地笑了,說:“我看不像你嗎。”
乾紅說:“看哪兒看出來的?”
毛躁女說:“看着氣質就不像來電子廠打工的。”
乾紅說:“我妹子像不像?”
毛躁女上上下下打量着小玲說:“這個妹妹剛下學?”
乾紅說:“你眼睛挺毒!聽說你們這兒不要西邊的?”
毛躁女說:“西伯來子的?”
乾紅說:“啊,家在ZB市,不正好是你們說的西伯來子人嗎——我說,你們在韓國企業,怎麼還把中國人分成三六九等,歧視中國人啊?”
毛躁女閃爍其詞地說:“歧視?沒有啊,我們沒有。我們那兒的人都要。只要符合我們的要求,我們不管是哪兒的人。”
乾紅說:“你們有什麼要求?”
毛躁女說:“首先,得通過體檢,沒有傳染病。”
乾紅說:“你們這樣的企業,檢那個幹啥?”
毛躁女說:“在一起吃飯哪,有傳染病可壞菜了!”
乾紅說:“啊。還有什麼要求?”
毛躁女說:“視力起碼要1.0。近視不行。”
乾紅說:“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