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梅說:“別看他是個服務生,但他是這大堂吧間的靈魂人物,那個‘幻帥’,與其說是老闆,不如說是收銀的。”
乾紅說:“他們送這一杯送那一杯,還能收着銀嗎?”
嚴梅做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說:“有幾個咱倆?再一個,咱往這一坐,叫什麼?叫‘站腳助威’。哎,這纔怪呢——哪會兒都是,我往這一坐,不一會,就有人來坐;我喝飲品,別人也要。你說怪不?”
乾紅說:“你是‘引子’、‘托兒’。”
嚴梅說:“可能吧。我還用他們新推出的飲品變魔術,就當免費品嚐了。”
乾紅說:“你還說,老闆只是收銀員呢——讓你變魔術推銷他們飲品主意,肯定是老闆的主意,而不是‘坡義’。”
嚴梅說:“你說錯了,還真是‘坡義’的主意。”
兩人說着話,乾紅看見從旋轉門走出一個小夥子,向這邊看了一眼,就貓跳着跑了過來,來到嚴梅身後,用雙手矇住了嚴梅的眼睛。嚴梅怔了一下,笑着說:“‘讓我猜猜你是誰’唄?”
小夥子示意別人不要出聲,他也不鬆手。
嚴梅說:“mary?sunny?Ivory?就是不說謝小雙!”
嚴梅的後幾句是唱出來的,就是用《我悄悄地蒙上你眼睛》的曲調。
小夥子叫謝小雙。謝小雙笑了,並鬆開了蒙嚴梅眼的手。一扭身,坐在嚴梅旁側的藤椅上,笑嘻嘻地對嚴梅說;“你們出幾趟了?”
嚴梅說:“一趟。你怎麼纔來?是不是又挨罰了?”
謝小雙瞪起了眼,說:“罰?!誰敢罰我?罰我?我,我給她跪下!”
嚴梅對乾紅說:“小雙可是個模範丈夫了,把他夫人哄得,啥似的。”
乾紅咧嘴一笑。算是和謝小雙打了招呼。乾紅心裡想,謝小雙看上去年歲不大,十八、九的樣子,怎麼就結婚了?
正在這時,“坡義”把“伯爵養生奶露”給乾紅送來了,放在乾紅面前,很客氣的說:“‘大俠’請慢用。”說完,轉向謝小雙,說:“‘頂立男’,您來杯什麼?”
謝小雙拔直上身,說:“威士忌。”
嚴梅倒抽了一口冷氣,說:“你不想給人開車了,敢喝酒!”
謝小雙說:“喝點兒酒,車開得穩!”
嚴梅說:“你可得了吧!”
乾紅知道謝小雙是和嚴梅逗趣兒,嚴梅心眼實,信以爲真了。就不去管她,對“坡義”說:“弄一杯清爽的給小雙,算我的。小雙,幾年駕齡了?”
謝小雙忙坐正身子,有些羞赧的說:“兩年。實際我開五年了,那是在碼頭裡開,不用證。我現在的證,也不是正規學的、考的,我叔找的人。”
說完,謝小雙就轉向嚴梅,指着乾紅問嚴梅,說:“這位大姐……”
嚴梅說:“小紅姐。”
乾紅向謝小雙伸出手,說:“乾紅。剛入這個道兒,兄弟以後多多照應。”
謝小雙握了一下乾紅的手,說:“好說好說。”
嚴梅在一旁撲哧一下笑了,說:“我聽着怎麼象電視劇裡的臺詞呢!”
這話聽着是有點假了假氣的,起碼顯着不怎麼真誠。這是乾紅最忌的。乾紅的臉就有點兒脹。好在這時樓上餐廳服務生小跑地來到乾紅他們跟前,看着他們三個人說:“有客人要‘代駕’,那位師傅去?”
乾紅指着謝小雙說:“你去。”
謝小雙說:“大姐你去。我喘一口氣兒。”
乾紅說:“哎呀,你去吧,我剛回來。”
嚴梅也說:“真的,小紅姐纔回來,小雙你去吧。”
客人已經歪歪斜斜地走下來了,服務生在旁邊又催了一次,謝小雙看着下來的客人說:“行,那我去。要不,這夥計醉得不輕!”
說完,就和服務生一起迎着客人走去。
他們剛走,嚴理文就回來了。乾紅說:“嚴叔你咋這麼半天才回來?”
嚴理文說:“‘會議中心’那裡出車禍了,堵得登登的!交警去了都擺佈不開。你拉幾單了?”
乾紅說:“還幾單了,我剛回來不大一會兒。剛纔有一個,謝小雙拉去了。”
嚴理文不屑地說:“謝小雙?盡幹俏活兒……”
正說着,服務生又領下一個客人,問誰去送。嚴理文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壓着頭衝乾紅比劃,意思讓乾紅出單。乾紅想讓嚴理文去,可嚴理文連頭都不擡。乾紅只好去了。
嚴梅緊跟在乾紅身後,乾紅不解地看了嚴梅一眼,嚴梅指了指身後,努努嘴。意思是她不走,她爸該怪她了。
客人四十來歲,圓臉,有些浮腫。他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豆豆的眼睛一下一下地瞟乾紅。乾紅知道那有些邪惡的眼神,但並不去理會。車往經區開,過了百貨大樓路口,圓臉男人往起坐坐身子,對乾紅說:“師傅,你有‘代駕上崗證’嗎?”
乾紅說:“沒有。沒有‘代駕上崗證’人開的車,你還不坐了?”
圓臉男人左嘴角一撇,說:“那倒不是。你不是在‘代駕公司’幹?”
乾紅說:“不是。我是‘黑的’,‘黑代駕’。”
圓臉男人說:“市裡不抓嗎?”
乾紅說:“沒聽說抓過。”
圓臉男人說:“這要在我們那兒可不行。奧運村那兒抓的最兇。抓住了,罰一千,扣六分兒。‘黑代駕’看稽查的來了,打開車門兒,撒丫子就跑。”
乾紅來個急剎車。她把着方向盤,慌里慌張地問圓臉男人:“稽查的在那兒呢?!”
圓臉男人被剛纔的急剎車弄得頭險些撞在前車窗上。他有些急又有些怕,說:“我是說我們那兒!你慌什麼!”
乾紅說:“在海衛,你說你們那兒幹什麼?不搭調!看給我嚇的,我也差點兒推開門就撒丫子跑了!”
圓臉男人看一圈兒乾紅,說:“你也喝了?”
乾紅說:“就喝兩泡兒。”
海衛市管高腳杯叫“泡兒”。“兩泡兒”,就是兩杯。說“喝兩泡兒”,通常是指喝兩杯白酒。一杯白酒二兩多,兩杯,小半斤哪!三十幾度的白酒,也差不多醉了,更不要說乾紅是個女的。圓臉男人愣眉愣眼地看着乾紅。
乾紅有點兒繃不住臉兒了。
圓臉男人看出乾紅是在蒙他,說:“你這小丫頭!”
乾紅自自豪豪的。
乾紅的這一神情,惹惱了圓臉男人。他說:“海衛還是小地方,人的素質就是不行。”
乾紅不讓茬兒,說:“包括‘代駕’司機?”
圓臉男人不示弱,說:“當然包括。”
乾紅撇一下嘴角,說:“你嫌我和你開玩笑了?”
圓臉男人說:“和客人隨便開玩笑,不是素質問題嗎?”
乾紅剎車,把車停在路旁。車停穩了,乾紅說:“客人和司機開玩笑,客人是不是素質問題?”
圓臉男人雞皮酸臉地說:“誰和你開玩笑了?!”
乾紅一字一板地說:“我出來幹‘代駕’,還能喝酒嗎?你說‘你也喝了’,不是開玩笑,是什麼?”
圓臉男人說:“你以爲我和你開玩笑?看你那一聽‘稽查’,就蒙呼呼的樣子,就跟喝了酒似的!開玩笑,我跟你開玩笑?真開玩笑!”
乾紅聽他這麼一說,臉子冷了下來,說:“瞞也瞞不住了——我就坦白吧:我真喝酒了,不騙你。車,我不能再開了,別出啥事兒。這正月還沒過去呢,小民百姓不圖大富大貴,只圖保命平安吧。給我代駕費,我走人,你另請別人——自己開也行啊,這裡再往南,就沒有查醉駕的了。”
圓臉男人冷笑着說:“要代駕費?沒送我到目的地,還想要代駕費?門兒都沒有!”
乾紅橫了圓臉男人一眼,拔下車鑰匙,推門下了車。圓臉男人看事情不好,在車裡嚷着,想阻止乾紅下一步動作,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乾紅下了車,把手中的車鑰匙一甩,甩到道對過一個院牆裡。跟着,乾紅攔下一輛出租車,上了車,拐過去,往市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