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響頭。“摩爾餐廳”是鋼結構建造,哪層樓的地板都是懸空着的,韓遂的頭磕上去,響,又有震動,覺得相當用力了。邱立坤對乾紅說:“聽着沒,多誠啊!感天地,泣鬼神。你好意思不接受?讓孩子還跪在地上?”
乾紅拉着韓遂說:“好好,你站起來。”
韓遂站起來了,乾紅對他說:“有幾個問題,我得問問你:練功吃苦,我學的這點兒東西用了四年,早晚操不算,一天要上八個課時——我教你雖然不能象上學那樣,但艱苦程度不低,只體能訓練,就得扒一層皮,這個苦你能吃嗎?”
韓遂說:“我能!”
乾紅說:“而且,我不能整天看着你,你得自己給自己找苦吃,你能做到嗎?”
韓遂說:“我能!”
乾紅說:“你能做到不恃強凌弱,堅持社會正義嗎?”
韓遂說:“我能!”
乾紅說:“你能做到扶老攜幼,秉持孝道嗎?”
韓遂說:“我能!”
乾紅說:“好。有一天你做不到你許諾的這些,我不能象古代師傅那樣,廢你的武功,使你致死致殘。只能再不認你,斷了師徒關係,這些你明白?”
韓遂說:“弟子明白!”
乾紅說:“好,你回去坐吧。”
大家一起鼓掌!
韓遂坐回座位,譚學年對韓遂說:“你應該敬你師傅一杯酒。”
韓遂拿起桌上的酒瓶,走到乾紅跟前給乾紅斟酒,乾紅接了,也乾了這杯酒。
韓遂又坐了回去。
姚歡說:“咱這杯‘認識酒’喝出點兒名堂來,有內容,有意氣!好!下邊咱喝個‘感謝酒’。我紅妹子,我不說了,那是我自家人。說只說坤哥和他這幫兄弟,感謝啊!沒有你們,今天這事是沒法撐下去的。郝元岐欺負我是個女的,把我的兩輛車都給我劃了,我的奔馳,差不多是新車啊!把他指使的劃車人抓住了,讓他包賠修車費,他約我去長峰小操場,你說,他欺負人到什麼程度了?話說回來,沒有這幫兄弟幫忙,受欺負也得忍着。是你們使我除了這一口惡氣。海衛的姚三姐感謝你們!我先飲爲敬!”
姚歡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大家跟着把面前的杯中酒也幹了。
姚歡衝嚴梅用手指壓了壓脣,嚴梅點了點頭。邱立坤明白了姚歡的意思,他對韓遂說:“小韓,拜了師傅,也別張揚,酒就喝到此了,咱們回去,你開車。”
韓遂說:“明白。”
姚歡歪過身子,向譚學年耳語了幾句,譚學年就走了出去。
一會兒,譚學年走了回來,身後跟進來兩個服務員,手裡拿着刀叉,菜盤。他們倆人從蟹肉上切下五塊煙盒大小的蟹肉盛在盤子裡,帶了下去。譚學年對大家說:“包餃子。趕趟,咱們喝完酒,餃子就能煮好端上來。”
乾紅說:“用熟的蟹肉包?還能鮮了嗎?”
譚學年說:“你就得用熟的,生的咋整?生的裡邊都是水,都漏沒了。”
乾紅也不知生螃蟹裡邊到底是什麼樣的,就不再做聲了。
姚歡給嚴梅作的手勢,是讓嚴梅別喝酒了,一會兒回家,她和乾紅都喝酒了,車得嚴梅來開。嚴梅明白姚歡的意思。姚歡不傳達給她這個意思,她也不會喝那麼多酒的,她會把她的酒,變成水的。
喝到後來,乾紅有些招架不住了,給嚴梅使眼色,她還走過去,把乾紅的“杯中酒”,變成了“杯中水”。她要離開的時候,姚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把她拉了過來,對着她耳朵說:“哥們兒,你變魔術,我看不漏;你換酒,我可看出來了。”
嚴梅說:“我也給您換唄?”
姚歡說:“就是這個意思,不然我揭發檢舉你!”
嚴梅說:“別,那樣您非得喝醉不可。”
嚴梅又把姚歡的“大半杯中酒”,變成“大半杯中水”。但僅“變”這麼一次,那邊的邱立坤就覺警了,斜着眼看着嚴梅說:“妹兒呀,坐回你的吧……”
嚴梅只好停下了。
乾紅這時覺得她的電話震動,拿出一看,是她爸打給她的,她連忙離席到外邊去接聽——屋裡實在太吵了,聽不清。
她爸說剛纔“眯了一覺”,做了一個夢,不是好夢,就給她打電話。問她幹啥呢?乾紅就着酒勁說:“爸你的夢挺準,你閨女好懸了——不過現在沒事了,正喝酒呢!”
她爸急急問是咋回事。她說晚上回去再對他學。她爸不讓,非讓她現在就說,她就把去“小操場”的事大體和他爸學了,她爸問對方是誰,乾紅說:“也是一家廣告公司的經理,溜尖個鼻子,就是他在華連商廈樓上整的三面翻,我們經理要把他的三面翻拆了,建電子屏,要不能結上仇嗎?能約在‘長峰小操場’嗎?”
正說着,邱立坤派人來找乾紅,讓她回去喝酒。乾紅這才關了和他爸的通話,回到了酒桌,繼續和他們喝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也是比別人少喝了,不能開車,是有人開,沒有嚴梅,不論是乾紅還是姚歡,沒人查“醉駕”,開車回家是沒問題的。邱立坤他們八個人,除了韓遂以外,包括邱立坤,一個個的,都丟丟噹噹的了。
臨上車之前,一個服務員遞給姚歡一個盛着東西的方便袋,姚歡撐開方便袋的口,往裡看了看,笑了。上了車,嚴梅問姚歡說:“姚總,回家?”
姚歡說:“往菊花頂開。”
嚴梅不知去菊花頂去誰家,乾紅猜個八九不離十——去老**趙寶偉家。怎麼?老婆敢登堂入室,趁着酒勁兒,和老**“火拼”一把?不怕人家女兒在家,抓起什麼往她臉上扣?這回我可不擋了,願意怎麼扣就怎麼扣,上人家家裡去了,太過分了!
從“摩爾餐廳”去菊花頂,得走市政府東邊那股道。剛拐進那條道,姚歡“嘁”地一笑,說:“‘糧荒’那年,看不見糧食。老趙的家在容城海邊,他父兄都是以打魚爲生。老話說‘收魚不收岸’,岸上糧食自然災害,海里魚蝦有的是。所以呀,沒有糧食吃,就天天吃魚蝦,尤其是蝦。那時的蝦也大,差不多有一拃長(現在這麼大的蝦,一隻得三十元!)十來個就能吃飽了。就這樣,上頓蝦下頓蝦,今天蝦明天蝦,跟蝦就拼上了。吃得拉出的屎,都一股大蝦味兒!那時容城流行一句俏皮嗑,說:‘狗不吃屎,嫌惡太鮮了’。你說把魚蝦海鮮吃到這份兒上,以後聞到海鮮味,不得煩惡死?可還是願意吃那玩意,聽說有海鮮,眼睛都藍了。知道今天咱吃這麼大的螃蟹,沒讓他去,那就得翻臉——你說都啥時候了,他早就吃完飯了。再說,那種場合,他去也不合適,退了,人家也叫你個市長,尤其有老譚在,更是,市長市長的,沒完沒了,別人聽着多不自在。”
乾紅明白了,她這是給他的老**趙寶偉捎去蟹肉,或者蟹肉餃子。還是有情有義的,都說這種事,尤其和當官的有這種事,只不過是一種遊戲,男人玩女人,反過來,女人也在玩男人,沒有什麼真情實感。看來,不能一概而論,姚歡心裡沒有趙寶偉,她能想着他喜愛吃海鮮,給他捎去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