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梅說:“刷牙,咋刷呀?也沒有牙刷呀?”
乾紅“嗨”了一聲,說:“沒有牙刷就不刷牙了,像我這麼刷!”
嚴梅畏縮,說:“我刷不來……”
乾紅說:“怎麼刷不來?看來人人都需要進行‘野外生存訓練’。‘野外生存訓練’不是降低生存標準,而是在不破壞生活習慣、文明程度的前提下的生存,比方這刷牙,野外環境、或特殊條件下,你帶不了牙刷,就不刷牙了?那不行,該刷還得刷,用手指肚兒代替牙刷頭兒,不一樣刷嗎?怎麼刷不來?嫌髒?你自己的手指頭,髒什麼髒?你一早不刷牙,不更髒嗎?刷!擱手指肚兒蹭!”
嚴梅竊懼地一眼一眼地看乾紅。乾紅始終盯住她不放。嚴梅只好把牙膏擠在手指肚兒上,提心吊膽地把手指伸到嘴裡。
乾紅說:“蹭,裡外上下那麼蹭。”
嚴梅照着乾紅說的蹭起來,蹭兩下沒覺得什麼,看乾紅一眼,笑了,快速蹭起來。
兩個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打開門走出去,酒氣又襲了過來,不僅有酒氣,還有一股血腥味兒,乾紅抽了兩下鼻子,說:“咋這麼大的血腥味兒?”
嚴梅抽動兩下鼻子,說:“可不是咋的,這麼大的味兒!”
兩個人抽着鼻子嗅着,往下走,越往下走,血腥味兒越大。兩人來到下邊大廳上,看“老關”歪着脖子,仰躺在沙發上,滿臉滿身都是血,讓你看了,不得不想,流了這麼多的血,這人還能活嗎?
乾紅要湊近看看,被嚴梅拽走了,嚴梅害怕他那血流滿面的樣子。
兩人開門,開不開,門被大石塊砸變形了,怎麼也開不開。乾紅和嚴梅沒法,只好又下地下室,鑽暗道,走了出來。
姚歡就在暗道口不遠處等着她們倆。看她倆鑽出來,笑了,說:“你們也打不開門吧?讓石頭砸變形了,早上我也是從這裡鑽出來的。”
乾紅說:“門咋整?”
姚歡說:“找人修唄,修不好,換了新的;對換新的,我充滿期待!哎,來看看新車!”
乾紅和嚴梅跟着姚歡走到亮栗子色奔馳商務車跟前,姚歡說:“怎麼樣?gl550,最新款,這車一上市我就相中了,可那時有那輛舊的,不能買這輛新的,這回可好,今天見到郝元岐,我倒要謝謝他呢!”
乾紅小聲嘟囔着:“病的不輕。”
姚歡說:“啊?你說啥?”
乾紅說:“我說這車真漂亮。車行這個點開門了嗎?你在哪兒提的車啊?”
姚歡說:“管是那個點兒,只要有錢,一個電話,一輛新款車就能給你開出來!現在真正到了有錢就有一切的‘小時代’了。”
乾紅仍舊嘟囔着:“土豪!”
姚歡聽蹭了乾紅的話,以爲乾紅說“真好”呢。就說:“好吧,坐上去開開看。”
乾紅和嚴梅打開車門兒,坐了進去。乾紅坐在駕駛室座位上,抽了兩下鼻子,說:“別的車,新的,甲醛味兒都嗆鼻子,這就沒有,樹叢裡的味兒!真是,德國人真講究,多少錢?”
姚歡說:“一百八十七萬,老客戶優惠兩萬,一百八十五萬——實際我沒和他講價,他主動優惠的。我那輛舊的就是在他那兒買的,我一打電話他就知道是我,叫我‘三姐’!這都兩年了,他還沒抹去我的電話。這就是商人!”
乾紅說:“大名鼎鼎啊!”
姚歡說:“啊?你說啥?”
乾紅沒回答她,發動起車,說:“去哪兒?”
姚歡說:“吃早茶還得去華連商廈中心酒店,去華連商廈中心酒店!”
乾紅看她一眼,說:“去華連商廈中心酒店?可別再讓人劃了,這可是新車啊!”
姚歡說:“郝元岐料定我今早買了一輛新‘奔馳’?料定我會開着新買的‘奔馳’去華連商廈中心酒店去吃早茶?”
乾紅說:“那到不會。我是說……那去華連商廈中心酒店吧。你家姐夫咋整?我看他流了很多血。”
姚歡說:“他流血是經常的,兩天不流血,三天早早的。你記得你代駕送過他一回嗎?他不是出了車門,一頭就攮在地上了?那次記得不?”
乾紅是不會忘記那一次的,她還對姚歡瞅着“老關”在地上拱着爬不起來,她連扶一把都不扶一把的事,斥姚歡是“鐵石心腸”。那時,雖然姚歡臉上敷着面膜,乾紅認不出她來,她也從來沒提過這件事,不過,後來乾紅通過“老關”和他的車證實了那件事。以前你守口如瓶,這件事你牙子口風都不透,今天是咋啦,咋說出來了?你說?我偏不說。
乾紅看了姚歡一眼,說:“我拉過你家老關?一頭攮在地上了?啥時的事啊?我咋不記得了呢?”
姚歡驚訝,說:“你忘了?那天我敷着面膜,你說‘人車我送到了’,我找不到人,往那邊一看,見老關撅着屁股往起拱呢——你忘了?”
乾紅搖了搖頭,裝作還沒想起來的樣子,心裡卻爲這麼容易就哄騙過姚歡而得意。
姚歡還想幫乾紅回憶,突然覺得沒勁了,手在面前一擺,把話題兜回來了,說:“對這樣的人,你就不用理他。晚上回來你看,小分頭又梳得鋥亮的,一說話,嘻嘻一笑,煩死個人——哎,你說,一個男人跟誰都眯着眼睛那麼嘻嘻笑,煩不煩人?”
乾紅說:“不說笑比哭好嗎?”
姚歡說:“那不一定。大多數的哭,都能打動人;而笑,大多都煩人。尤其男人,嘻嘻那麼一笑,顯得嘚嘞巴嗖的。哎,有那麼個局長,出事故現場,嘻嘻笑,網友查他,說他帶高級手錶,一查,查出毛病來了,把局長丟了,還判了。後來判他的現場,被兩個警察一邊一個押着,他還那麼嘻嘻地笑着。原來,笑,是他一個習慣表情!他升遷,是因爲笑,‘掉蛋兒’,也是因爲笑。”
姚歡說完,自己先笑起來了。
乾紅和嚴梅也笑了。乾紅想,那個笑也成笑也敗的局長,不是她能觀察到的,是她的老趙之流琢磨出來的,平頭百姓誰費那個腦力?
(巖子說:“乾紅說那兩句話,要讓姚歡聽清了,姚歡非開她幫不可。”我說:“實際上,乾紅已經不在乎姚歡了。更多的是,她希望離開姚歡。”巖子說:“是性格不合嗎?”我說:“不是性格的問題,是不同的人格。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