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卞緩緩的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倒是沒查,不過這也不重要吧?報案人既然電話報案,那麼肯定也不會知道李大力的下落……”
程煜擺了擺手,打斷了老卞的話,說:“卞局啊,你這是慣性的辦案思維,對待成年人的失蹤總是不夠重視。報案人既然報了案,爲什麼不繼續跟進?只是一通電話就杳無音訊了?”
老卞想了想,道:“你是想說報案人在報完案之後,可能見過李大力?或者有了他的消息,所以覺得沒必要繼續勞煩警方?”
程煜再度擺擺手,說:“有這樣的可能性,但這種可能性很小,你想,如果報案人已經知道了李大力確切的下落,證實他安全無恙,他是否應該致電派出所,撤銷報案啊?所以,多半此人並沒有見到李大力,也沒有得到任何關於李大力的消息。”
“那你找那個人又有什麼用?”
“我需要知道那個人是誰,如果是他的親人朋友,爲什麼報案之後沒有後續的動作?”
老卞的眉頭皺了起來,說:“你是說報案人還可能跟李大力不是親戚朋友關係?”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比方說報案人去馬島旅遊,意外遇見李大力,然後李大力委託他回國之後幫忙報警,這顯然不是那個人的責任,是以他報完警之後就不聞不問了。”
老卞摸了摸下巴上稍稍長出一點點的胡茬,道:“這麼說的話,這種可能性倒是極大。不過,如果是這樣,那個人顯然不會留下自己的個人信息……”
“這就要看你們警方當時接警的那個民警的職業素養了。正常而言,報案顯然是要先覈實報案人的身份的。”
“那就是一個電話報案,覈實到的情況也未必是真的。”老卞內心的獨白,其實是覈實沒覈實都很成問題,畢竟基層民警的職業素養沒有那麼高,但在程煜面前,他總不能說自己的下屬缺乏必要的職業素養吧。
程煜笑了笑,說:“我也不是在質疑你們警方的辦案能力,我只是提出這樣的可能性。關鍵是你說報案人是在派出所報的案,而並非是打給110報警臺,並且還是電話報案,這說明,這個人對那個派出所有一定的瞭解,又或者是李大力要求他在那個派出所報案,這裡邊你不覺得有些可能出現線索的意思麼?”
老卞呆了呆,猛地一拍桌子:“還真是!程少,您這……可以啊,這思路,簡直可以成爲我們警方的協助專家了!”
程煜笑着搖搖頭,說:“你們當初在基層的時候,每天都會接觸到大量類似的報警信息,時間長了,自然就生成了一種自身獨有的過濾體系。
像是李大力這種事,基本上就自動過濾了。
高學歷,具有極強的專業能力,出國有據可查,智利方面還給過出國勞務證明,在當時,一切都顯得合情合理。
哪怕我找到你,讓你得知了李大力在國外連後續的續簽都沒有做,你也頂多就是覺得有些古怪,但強大的過濾體系,還是會讓你忽略這些線索。其實就是換個思路而已……”
老卞想了想,點點頭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我這就打個電話,讓他們查查看,當初報案人有沒有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
程煜擺擺手說:“基層民警也是人,這會兒人家正在吃飯,你一個電話就要人家回去翻舊檔案。當時接警的那個民警現在還在那個派出所對吧?我們吃完飯,過去一趟,直接跟他聊聊。”
老卞覺得有道理,手機已經拿了出來,乾脆給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說是下午有點事要去一趟鼓樓分局,讓辦公室有什麼事再找他聯繫。
吃完了飯,倆人又聊了會兒,眼看時間差不多到了派出所正常辦公的時間了,程煜這才結了帳,開着車去到老卞說的那個派出所。
在路上,老卞已經聯繫了派出所,指明要找當初接警的民警,派出所上下還頗有些緊張,畢竟是省廳的領導下來了。
所長和指導員親自接待的,老卞可沒心思跟他們套近乎,直接一句“各自去忙自己的”就給打發走了,然後他們見到了當初接警的那位民警。
民警姓張,三十多歲,看到老卞還頗有些緊張。
程煜笑着伸出手,張民警趕忙雙手握住,口中道:“領導好。”心裡可能也在奇怪,什麼時候省廳有這麼年輕的領導了,畢竟老卞是個正處級的幹部,站在程煜身邊倒像是個副手。
程煜也笑道:“我可不是你們的領導,我是卞局的朋友,失蹤的人以前是在我們研究所工作的,所以我來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張民警連連點頭,老卞也說:“小張啊,別緊張,就是正常的瞭解情況。”
張民警這才連連點頭,一個女民警走進來,在程煜和老卞面前各放下一杯茶。
程煜點頭謝過,然後望向張民警,問:“張警官,當初那個報警電話是你接的?”
張民警連連點頭,程煜又問:“當時的情況還記得多少?”
“因爲我也是退伍兵的緣故,所以我當時對那個報警電話還挺重視,過程基本都還記得。”
程煜眼神一亮,道:“那你有沒有詢問過報警人的身份?”
“我問了,但對方不肯說。”
程煜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原以爲能從報案人這裡獲悉一些確切的消息,但現在看來,又沒戲了。
“不過報案人跟李大力應該非常熟悉,她對他的情況相當的瞭解,當時她打電話過來,說是有個成年男子失蹤,我說實話,沒太當回事。一個女人說一個男人失蹤,這種女朋友或者妻子找自己男人的報警電話,我們每年都會接到不少,多數都是胡鬧。可能她也聽出我不是太重視,才說李大力是個轉業軍人,是高級知識分子,轉業後在部隊下屬的研究所還工作過很多年,我這才重視起來……”
程煜愣了愣,道:“報案人是個女的?”
“是呀,聽聲音像是三十多歲的女人,因爲報案電話的時間比較長,其間我還聽到有個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喊媽媽,還有個男人有些不耐煩的說差不多就行了,誰也沒義務幫他家人找兒子之類的……”
程煜的眉頭皺的更緊,說:“你問她身份,她一直不肯說?”
“是的。”
“原因呢?”
“她說她也只是受人所託報的案,現在她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想牽涉李大力的事情更多……”
程煜心中微微一動,望向老卞,老卞脫口而出:“難道是他前妻?”
程煜點點頭,繼續問道:“這個電話是直接打到你們派出所的對吧?正常報案,不是應該打給110麼?”
“這個我也問了,對方說李大力有個戰友,她記得好像是在我們派出所工作,但具體姓名又不太清楚,所以她覺得直接打到我們派出所,我們可能會更重視一些……”
程煜立刻對老卞說道:“卞局,麻煩你,查一下李大力的前妻現在的情況,然後,張警官,也麻煩你,請你們所長來一趟,我想了解一下李大力那個戰友的情況。”
張民警立刻站起身來,很快把所長請了過來。
聽完程煜的要求之後,所長立刻把派出所近五年內在職或者調走的人員名單找了出來,經過並不算複雜的對比之後,很快找到了李大力的那個戰友。
嚴格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戰友,畢竟李大力是個科研人員,堂堂大博士,而那位民警,現在已經被調去了另一個派出所出任副所長,當初只是跟李大力份屬同一個部隊,倆人在部隊的時候根本就沒見過面,只是因爲一起跟研究所有關的事情,倆人聊了幾句,才發現他們竟然在差不多的時間裡,在同一支部隊服役。
電話裡跟那位副所長聊了聊,他當時就已經調離了,所以對此並不知情,程煜也便跟他說如果有需要會再跟他聯繫。
老卞那邊也查到了李大力前妻的信息,社會保障局那邊表示李大力的前妻陳歡這幾年都是按照自由職業人員繳納的保險,是以並沒有她的職業信息。
移動、聯通和電信那邊也查過了,陳歡最後使用的電話卡,也在兩年前消了戶,這說明她這兩年來使用的都是別人姓名登記的手機卡。
而且民政部門也沒有查到關於陳歡的再婚信息,線索似乎一下子就斷了。
無奈,程煜給吳競打去電話,詢問他是否跟陳歡還保持有聯繫,吳競給的答案是否定的。
正當程煜一籌莫展,覺得線索要斷了的時候,卻又接到了那位副所長的電話。
“哦,對了,剛纔有件事忘了跟您說。大力我跟他其實並不算太熟悉,只不過因爲在同一支部隊服役的緣故,也算是戰友了,一起喝過兩次酒。他也不太擅長喝酒,所以後來聯繫就少了。不過,我兩年多前,倒是見到過他前妻……”
程煜一聽就樂了,道:“你和陳歡還有聯繫?”
“沒有聯繫,我連他前妻叫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有一次跟大力喝酒的時候,他前妻過來找他拿錢,那天應該是他剛發工資吧。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大致上有個印象,然後見到了,還站下來聊了兩句。”
程煜又有些失望了,嘆了口氣,說:“謝謝了。”心道,這大概就是陳歡會選擇直接打電話到這個派出所報警的緣故吧,正好在那段時間跟這位副所長見過,只不過她當時還不知道這人已經調走了。
“當時就在我的轄區,陳歡在我的轄區開了家做女士美容的店,我還讓手下的民警多關照一點兒。剛纔問了,他們說那個美容店一直也沒出什麼事,不過生意倒是不錯……”
程煜猛地一拍手,激動的說:“哎呀,你這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