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5章 天上山下
天上。
慧光聖者拿到封魔樁，傳音對樊老魔等人說了些什麼，接着身下顯化蓮臺，盤膝坐下，單掌豎起。
頃刻間，蓮臺之下似有光海，佛法無邊，不可思議。
究其源頭，乃是慧光聖者腦後圓光，圓光中心呈現佛影，寶相莊嚴，如佛陀一般。
隨着光海飄蕩，隱有誦經之聲，傳遞在衆人心間。
衆人皆知，這並非虛假，他們腦後的圓光正在呈現出奇妙的韻律，和慧光聖者遙相呼應，出現相同的波動。
這種呼應正是禪定羅漢陣的基礎，慧光聖者依舊是主陣之人，但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無法專心於戰陣，而是讓圓光佛影代替他的地位。
可以將圓光佛影看作慧光聖者一縷分神、或者一具法身，只不過是爲戰陣而生，僅僅保留戰鬥的本能，維持戰陣運轉。
如此一來，慧光聖者無法親自出手，禪定羅漢陣的威力肯定會遭到削弱，但陣中之人的氣機依舊能圍繞圓光佛影，統合在一起，協力迎戰古魔，而非一盤散沙。
慧光聖者不能離開戰場太遠，乘蓮臺飛至外圍較爲安全的地方，本尊入定，緩緩閉目。
另一手託着封魔樁。
斷開兩截的封魔樁被拼在了一起，嚴絲合縫，表面看不出破綻，但想修復此寶可沒這麼容易。
慧光聖者白眉輕顫，袈裟輕輕鼓盪了一下。
緊接着，有心之人便看到一點瑩光從慧光聖者胸口緩緩飄出來，仔細看方知是一朵極小的火苗。
青狐聖王神色微動，暗暗訝然，在她的感知之下，這朵火苗竟像是不存在一般，只能眼睛看到，靈覺察覺不到波動，也沒有溫度。
肉眼看去，火苗也不像真實的，本體透明，幾近虛無。
這就是老禿驢的心火？
不像真正的靈火，難道是某種佛門神通？
青狐聖王心中閃過此念，被刺耳的破空聲驚動，只見前方有一道五色光華如閃電般刺來，魔軀由嗜血的本能驅動，被她身上精純且旺盛的元氣吸引。
慧光聖者不受外界影響，心火膨脹，身前騰起數丈高的火柱，火焰仍是透明虛幻的樣子，卻能從中感受到強大的氣勢。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心火持續膨脹，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竟連老僧和封魔樁一併吞沒。
心火熊熊燃燒。
慧光聖者的身影也變得模糊不清，似乎和心火融爲一體了，唯有身下的蓮臺，還能維持原狀。
這一刻，老僧化身爲火爐。
火焰內部，封魔樁也消失了，只看到一團更濃郁的心火，隨着時間推移展現出無窮變化。
以己爲鼎，以心爲火，祭煉封魔樁！
天上地下，遺府任何角落，只要關注戰場的修士，都能看到這團火焰，爲慧光聖者捏了把汗。
此戰勝敗，寄於他一人之身，壓力之大難以想象。
除此之外，慧光聖者還要維持法華真輪，護持毒王，一心三用。對心力的消耗何等恐怖，強如化神修士，也到極限了，何況慧光聖者本就有傷在身。
青狐聖王直面古魔，壓力同樣巨大。
五色光華內部聚斂到極致，形成一根光針，鋒利無匹。
被五色光針鎖定，青狐聖王竟感受到了致命威脅，黛眉微挑，終究不敢直攖其鋒，身影霎時隱沒。
下一刻，懸空之湖處處騰起水柱，每一根水柱都變化成一個青狐聖王，神態各異，風姿不比本尊遜色。
真身分化萬千，真假難辨，乃是在東海鼎鼎大名的天狐幻身神通。
不料，五色光針比想象中還要難纏，完全不被其他幻身迷惑，方向急轉，驀然刺向兩個幻身之間的空處。
‘唰！’
一道婀娜的人影閃現，青狐聖王的真身竟真的藏在這裡。
若非他們知曉魔軀現在的狀態，還以爲魔軀並沒有失去理智，而且還有看破幻術的大神通。
心知這應是靈寶固有的威能，青狐聖王不再試圖躲閃，玉指在身前畫了個圓，憑空顯現出一面水鏡。
‘噗！’
五色光針刺入水鏡。
便在這時，銅鉢、玄氣、玉煙飛流、三足圓鼎齊至，合爲一道流光從天而降，青狐聖王拖延的時間，足夠禪定羅漢陣中的衆人做出反應，合力攻來。
水鏡陡然反轉。
鏡面朝上，帶着五色光針，恰到好處迎向流光。
‘轟！’
五色光針當場淹沒在各種攻擊當中。
不等衆人看清光針是否崩潰，陡然聽到刺耳的尖鳴，魔音灌腦，元神像是被無數根針刺中，頭痛欲裂。
轟聲巨響。
虛空陡轉昏暗，無數魔爪遮天蔽日，彷彿要將懸空之湖蓋住了，黑光爆閃，在虛空留下一道道爪痕。
這些爪痕像極了空間裂縫，聲勢可怖。
面對這等魔威，樊老魔等人無不心驚肉跳，第一反應便是避讓，青狐聖王也飄然後退，避其鋒芒，眼底卻有疑色閃過，凝視爪影中心的魔軀，暗叫不好。
下一刻，魔軀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厲聲咆哮，突然擡起右臂，魔氣滾滾，化作一個丈許大小的魔爪。
‘唰！’
魔爪閃動的黑光直接出現在灰繭旁邊，同時五行冕射出一道五色靈光，落在魔爪上，被染成五顏六色的魔爪對準毒王變成的灰繭狠狠拍下！
灰繭裡的毒王在勉力支撐，得到慧光聖者護持，才堅持到現在，沒有成爲古魔腹中餐。
他們沒想到魔軀還沒有被瘋狂侵染，竟然還會用聲東擊西這一招！
一旦灰繭破裂，魔軀吞了毒王元嬰，哪怕再多恢復一成實力，也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殊不知，這已經是魔靈僅存的理智，亡命一搏。
她吞噬塑造她的魔子，被天道魔音趁虛而入，一直在和那種可怕瘋狂抗爭，終於還是敗下陣來。
青狐聖王反應極快，對明月盈盈再拜，月光對準灰繭，但魔爪速度更快！
‘砰！’
灰繭表面的銀環應聲碎裂，在魔爪中爆裂開來。
法華真輪在上方嗡聲震鳴，重聚銀環。
魔爪卻已經擊中灰繭，傳出一聲悶響，灰繭表面立刻多出一個巨掌狀的凹陷，深深凹下去。
魔爪五指內勾，如同五柄利劍刺中灰繭，傳出裂帛之聲。
危急時刻，灰繭表面忽然浮現出一條黑線的虛影，正是萬毒山聖物。蠱蟲身上的絨毛根根炸起，全身緊繃，頭部竟能看到一個極力張開的嘴巴，發出無聲的嘶鳴，亡命狂噴灰煙。
換做在場的其他大修士，大概率飲恨於此。
在毒王和聖物不惜透支的努力之下，灰繭平添了幾分厚重，竟在魔爪中堅持到了援助的到來。
‘唰！’
月光籠罩灰繭，不斷向魔爪涌去。
法華真輪遵循慧光聖者的意念，重聚銀環，繼續護持毒王。
魔軀吃痛，猛然收回魔爪，吼叫聲在後半段徹底變形，魔靈的理智也在吼聲中完全消失。
‘譁！’
魔氣和五行靈光融爲一體，魔軀形狀可怖，魔威比之前還要強橫三分。
觸及到魔軀蘊含無盡瘋狂的眼神，衆人都感覺脊背發涼。
青狐聖王臉上卻浮現出喜色，古魔沒了理智，實力再強也是空有一身蠻力，容易被擺佈，至少拖延時間應該不成問題。
她立刻傳音衆人，告知情況，重新組織陣形，迎戰魔軀。
……
帝授山。
化身的身影消失在五行神禁之中。
秦桑準備等慧光聖者開始修復封魔樁，戰局陷入膠着，化神修士無法分神兼顧，立刻離開無相仙門。
另一方面，失去鎮壓封印的寶物，五行相生被打破，五行神禁之間的衝突陡然加劇，隨着時間推移，衝突越來越劇烈，餘波向外蔓延，又將別處的陣禁也引爆、沖垮，可以說整座帝授山都已經陷入混亂，正在走向毀滅。
無比凌亂的氣機，恰是最好的障眼法。
化神修士的精力被魔軀牽制，已經不可能掌控這裡。
不料其他人也有類似的想法，並且將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
化身進入七宿分野劍陣，正要檢查身上有沒有別人留下的暗記，突然感知到異樣。
這要歸功於之前得到的金劍。
秦桑從中得到金相殿傳承的《七宿分野劍陣》，雖還做不到掌控此陣，但對劍陣的脈絡瞭如指掌。
哪怕劍陣內亂象頻發，對劍陣的變化，尤其周遭氣機的感應也非常敏銳。
化身進入劍陣，突覺身後有異，被跟蹤了！
令他心驚的，來人氣息極爲隱晦。
對方離這麼近，化身方纔察覺，若非他對劍陣內部氣機敏感，很可能被逼到近前也渾然不覺！
化身和本尊齊齊色變。
鳳翼急扇，本尊身化雷霆，原地留下一聲怒哼。
化身則毫不遲疑，眼珠煞白，冰魄神光狠狠刷向身後，四乘螣蛇印騰起，但螣蛇並未出擊，而是環繞化身，同時化身合身向一枚劍陣中的劍星撞去。
七宿分野劍陣中，每一枚劍星都是劍陣的一個劍意節點，秦桑雖做不到掌控劍陣，控制某個劍星中的精純劍意，從而調動少部分劍陣之力，還是能做到的。
‘嗖！’
化身與螣蛇合一，身如閃電。
與此同時，化身身後響起一聲輕咦，虛空陡現波動，浮現出一道人影，倏忽分化爲三道，蘇子南居中，烏老和延山老人侍立左右。
“蘇子南！”
秦桑勃然大怒，果然是他！
他之所以沒讓化身先行遠遁，而是先進入劍陣，靠近本尊，就是在防備這種情況。途中讓化身時刻保持警惕，靈寶和神光皆蓄勢待發。
慧光聖者爲安定人心，一切承諾和交易都是光明正大進行的，帝授山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這裡。
化身手握靈寶，實力不弱，一般人構不成威脅，但蘇子南是例外。
秦桑沒忘記，自從化神修士現身蘇子南便銷聲匿跡，連慧光聖者都沒能將他揪出來，自然要防着此魔渾水摸魚。
不過，秦桑覺得蘇子南敢在化神修士眼皮底下動手的可能性不大，至少不該這麼快，沒等戰局陷入膠着就出手。
不料此魔膽大包天，而且非常果決。
看來是五行丹的誘惑太大了，蘇子南不惜鋌而走險。
接連被蘇子南針對，饒是秦桑也怒火中燒，早已動了殺機，但最重要的還是保住化身和五行丹。
秦桑之前見識過蘇子南的實力，且不論他本身的神通如何，單論那杆奴役兩位大修士的魔幡，絕對稱得上化神之下第一魔器。
莫行道有元嬰後期傀儡，在蘇子南手下都佔不到便宜。
面對這樣的對手，化身第一反應不是反擊，而是借劍星保命。
‘唰！’
冰魄神光迎面衝來，白茫茫的神光帶着奇異的寒煞之氣。
蘇子南伸手點指，拇指大小的黑尺脫手而出，迎風便漲，變成巨尺，憑空分化數道。
‘轟’一聲響，尺影之間好似結成了一道無形屏障，寒煞之氣受阻，冰魄神光勢頭變緩慢了剎那，繼續氣勢洶洶刷下。
但蘇子南根本沒有硬接的想法，兩側的烏老和延山老人早已繞過神光，直撲化身。
被化身識破，其實是出乎蘇子南意料的，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心相化陰遁符連化神都能瞞過，不料在這裡出了紕漏。
蘇子南身上血光大作，本尊忽然變成一個血影，被冰魄神光當場凍結。而他的真身則在血影前方顯化，毫不遲疑，向前疾衝。
秦桑的果斷救了化身。
一個閃念的功夫，化身融入最近的一枚劍星，身影被明亮的劍光吞沒。
與此同時，烏老和延山老人的魔魂已經追擊而來。
‘吼！’
劍星中寒光大作，螣蛇咆哮而出，長尾一甩，狠狠抽向兩道魔魂。
與此同時，劍星周圍的劍陣之力收攏，便要結成劍意屏障。
烏老雙手架起魔戈，延山老人魔魂則擡手打出一滴靈水，正是他多年祭煉的寶物一元重水。
四乘螣蛇印雖強，面對兩位大修士變成的魔魂也不是對手，騰蛇被聯手逼退。
這時，蘇子南本尊已經趕到，掃了劍星一眼，揮動魔幡，和魔魂分列三方，在他們血浪之間狂涌，形成聲勢浩大的血陣。
‘咔嚓！’
血陣方成，一記天雷當頭擊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