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顧傾城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趕忙用帕子捂着嘴,儘量壓制着喉嚨裡的癢意。
「快喝些梨水!」
林慕君並不在意顧傾城的肺病有傳染性,從女傭手裡接過一碗溫熱的梨水送到了顧傾城的嘴邊。
顧傾城沒有推辭,她和林慕君的關係早已到了超越血緣的地步,根本沒有必要說些外道的話。
溫熱甘甜的梨水送入口腔,似乎真的撫平了那股洶涌的咳嗽。
「……你呀!」
看着顧傾城日漸消瘦的模樣,林慕君只覺得心疼。
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低低的說道:「晚晴,你不能這麼糟踐自己的身體。」
「是!我知道,現在物資奇缺,物價飛漲,很多教授、老師家裡都斷了糧。」
「學校的學生們,一邊頂着狂轟濫炸,一邊餓着肚子,還有一邊刻苦讀書……」
但,這些都不是「顧晚晴」的責任。
她只有一個人,只有一雙單薄的肩膀,根本、也不該擔起這些重任。
除了大學堂,還有顧傾城一手創辦的小學堂,上萬師生的生存,都壓在了顧傾城一人身上。
另外,她還要幫着魏景西的實驗室,想方設法、遠渡重洋的籌措各種設備……
再富可敵國,它也只是形容詞。
一個人,真的很難跟一個國家的實力、財力相抗衡。
尤其是來到霧都這幾年,戰火不斷,經濟崩潰,官方只能優先考慮軍隊,教育什麼的,真的顧不上。
顧傾城就站了出來,憑一己之力,守護着那一朵朵小小的火苗。
說着容易,但,箇中艱辛,只有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的人,才能明白。
林慕君也有着一顆報國的心,也竭盡所能的貢獻出了一份力量。
但,跟「顧晚晴」這種幾乎要燃燒自己的慘烈方式,還是有所區別。
林慕君知道,自己的好閨蜜不是在沽名釣譽,而是真的一腔赤誠。
她爲國爲民,她守護國家的根基與未來棟樑,她不但傾盡所有,還——
「喏,這是最新款的抗生素,你趕緊拿去用。」
林慕君塞給顧傾城一個盒子,低低的說道,「不許再把藥分給其他老師或是學生了。」
「你看看你,自己都病成什麼樣子了?」
林慕君一邊罵着,一邊心疼着。
她這次來,就是專門給顧傾城送藥的。
好友的肺病,其實就是病毒引起的。
只要定時定量的服用抗生素,就能痊癒。
結果呢,她吃了些,緩解了症狀,就將藥分給了其他人。
林慕君不是計較「顧晚晴辜負了自己親自送藥的心意」,而是心疼她,擔心她的身體!
顧傾城拿着藥,消瘦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放心吧,我有分寸。」
「分寸?哼!你有才怪!」
林慕君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很顯然,並不買顧傾城的賬。
顧傾城淺笑着,繼續說:「我是治病,而有些老師和學生,則是救命!」
雖然她也是藥廠的股東,似乎自家廠裡的藥可以隨便用。
但,這是戰時啊。
雖然在大後方,看似安全,可這座城,快要變成孤城了。
各個交通線被切斷,外面的物資很難運進來。
在自家的地盤上搞走私,絕對是最令人心酸的笑話。
而就是「走私」,也很難很難。
有份額,也要留給
更緊要、更稀缺的物資。
比如糧食,比如軍械,再比如汽油。
藥品什麼的,也稀缺,也不敢大張旗鼓。
畢竟戰場上更需要!
林慕君和顧傾城這對姐妹花,一個在腐國,一個在醜國,都有龐大的產業。
她們真的既不缺錢也不缺物資,可就是受制於現實,很難隨心所欲。
除非她們離開國內,否則,就只能繼續忍受缺衣少食的生活。
「……你呀,總有一大堆的道理!」
林慕君去過棚戶區,自然知道人間疾苦。
她也知道,顧傾城的「我只是治病,其他人則是救命」的說辭,絕對是事實。
除了一記嘆息,林慕君也說不出其他的勸慰。
她總不能硬着心腸,只顧好友的病,不管其他同胞的死活吧。
「我不只是常有理,我還有你啊!」
顧傾城笑着看向林慕君,眼底滿都是她的倒影。
林慕君:……你犯規!居然對我用美色?
偏偏我還就吃這一套。
嗚嗚,自家好姐妹真的太美了。
建康的時候,是光彩照人、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生了病,也是西子捧心的林妹妹啊。
就在一對好閨蜜低聲聊天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動靜。
林慕君擡起頭,看了眼外面,「誰啊?你的學生?還是魏老師的學生?」
林慕君這話,倒不是無的放矢。
「顧晚晴」這對夫妻,都是學術圈、教育圈的。
他們來往的不是同事,就是學生。
還不等顧傾城回答,一行年輕人便走了進來。
爲首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她容貌清秀,頗有些氣質。
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女孩子。
她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自信且有朝氣。
「師母!」
年輕女孩子看到客廳裡有人,趕忙站住腳步,微微鞠躬,客氣的問禮。
顧傾城勾着脣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嗯!是佩玉啊!你們來找你們老師?」
幾個年輕人,都是理科方面的高材生。
魏景西愛才,看重他們的天賦,全都收做學生。
顧傾城從不干涉魏景西的工作,對於他的學生,也都十分和藹。
佩玉?
難道是羅佩玉?
林慕君卻眸光一閃,她想到了原劇情的一些細節。
原來就是她!
林慕君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看向羅佩玉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忽的,她似是想到了什麼,主動開口詢問:「這幾位同學,都是魏老師的學生?都是水木的嗎?」
羅佩玉不知道林慕君的身份。
但,能夠跟「顧師母」坐在一起喝咖啡的,還如此坦然自若,應該是顧師母的朋友。
而顧師母,嗯,懂的都懂,她的客廳裡可不會有泛泛之輩!
羅佩玉很快就猜測出一個結論:這位女士,應該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興許,她就是報紙上的常客,那位著名的林女士呢。
而這樣的大人物,羅佩玉不敢輕易得罪。
她趕忙笑着回答:「女士,你好。我叫羅佩玉,是女子大學的!」
其他的幾個同學也都紛紛做自我介紹。
林慕君點點頭,默默在心底對比了一番,然後笑着說道:「原來你們都是京城各大大學的高材生啊。」
這話,絕對是誇獎。
或許帶着客氣,但肯定不是壞話。
幾個學生都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但,很快林慕君話鋒一轉,看向羅佩玉,正色道,「羅佩玉同學,是吧!」
羅佩玉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糾正你的一個稱謂!」
林慕君依然是嚴肅的口吻,「你既然是女子大學的學生,應該也知道,你們學校的副校長是顧晚晴女士。」
羅佩玉的笑容有些僵。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副校長是顧女士。
她更知道,在京城的時候,顧女士就一直爲了女子大學的復課而出錢又出力。
前兩年學校遷徙,顧女士弄了好幾節車皮,將學生們全都安全的送到了霧都。
來到霧都後,學校的費用,師生的補貼,也都是顧女士買單。
顧女士不只是全校師生的恩人,更是衣食父母啊。
羅佩玉周圍的同學們、校友們,提到顧女士,基本上都是親切且尊敬的稱之爲「顧校長」。
只有羅佩玉。
她有些小心思,只叫顧女士爲「師母」。
當然,她也有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位女士,你可能有所不知,我、我是魏先生的學生,顧、顧校長又是魏先生的妻子,所以,我才稱呼她爲師母!」
羅佩玉笑容有些尷尬,卻還是頑強的解釋着。
林慕君卻根本不信這樣的狡辯,她故意拖長尾音,「哦~~~」
「原來是魏先生的高徒啊,也是,魏先生現在是全國知名的科學家,做他的學生,確實更體面些。」
羅佩玉的笑容徹底維持不住了。
這個疑似林女士的女人是什麼意思?
是說她「貪慕虛榮」?
爲了有個更體面的老師,連自己的校長都不認?
雖然這是事實,但也不能當衆戳破啊。
這年頭,名聲不重要卻又非常重要。
羅佩玉有着自己的小盤算,在計劃沒有成功之前,她絕不能沒了名聲。
「這位女士,我想您誤會了,顧校長是我們所有人的校長,我們一直都非常尊敬她。」
「但,我卻是魏先生計入名單的學生……我、我真的沒有想太多!」
是你們自己思想齷齪,這才冤枉我!
羅佩玉滿臉的委屈。
她的同學們,雖然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勁,可也覺得林慕君有點兒咄咄逼人。
人嘛,都下意識的偏向弱者。
而林慕君倒也沒有張牙舞爪,可做了好幾年的大資本家,林慕君的氣場真的很強大。
她又擺着一張嚴肅的臉,而羅佩玉呢則可憐兮兮……
這畫面,很容易讓人誤會呢。
「好了!我知道你沒有多想!快去書房吧,魏老師等着你們呢!」
顧傾城見氣氛有些凝滯,便主動出口。
羅佩玉聽到這話,頓時吐出一口氣,趕忙和同學們一起離開客廳。
走出去了好幾步,他們還能聽到顧校長那溫柔的聲音——
「校長也好,師母也罷,不還都是我?」
「這些年,我做這些都是因爲我願意,而不是要讓別人感恩,要讓別人揹負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