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成爲王氏後,繼女清照上天了(三十)
(三十)
照姐兒憂心她越發年邁的身體,她何嘗不擔憂山河破碎金兵鐵騎踏破大宋國門後,照姐的流離失所,無依無靠。
再加上趙明誠那個短命的,比照姐兒早死了二十多年,獨留照姐兒在亂世中猶如浮萍。
她不願照姐兒臨死前,幽幽嘆道這真是漫長的一生啊。
指不定到時候陪着照姐兒的也會是寧曦。
你可見,李格非眼光之好。
不過,倒是讓寧曦操勞了。
陪完她,還得陪照姐兒。
迒哥兒回來後,蓀歌耳提面命,再三叮囑,不要隨便給人牽線搭橋做媒婆。
搭錯橋,毀人一輩子。
就給照姐兒撮合了個張汝舟,還是個家暴男加鳳凰男。
如果不是照姐兒有異於尋常女子的勇氣,豈不是就要持續十幾年被家暴,被打的皮青臉腫還要被搶走所藏的痛苦!
李迒一頭霧水,只能呆愣愣的點頭。
還有無數的山川湖泊在等着他探索,再者說以他的年齡,熟識的人大多都成家立業了,哪裡還用得着他。
李迒看着正在給她家小棉襖扎小辮兒的阿孃“阿孃,我應該沒那麼閒吧?”
他與妻子的女兒,相貌像極了長姐。
希望,他的小棉襖也能如長姐一般堅強且幸運。
蓀歌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頭也不擡“萬一你吃飽了撐的慌呢?”
不哭不鬧的小娃娃,軟乎乎白嫩嫩的,讓她喜歡的很。
照姐兒與趙明誠這些年都沒有血脈延續,她也沒有過問。
夫妻二人的事情,外人介入不見得好。
“阿孃,你一天給年年梳這麼多次頭,她真的不會禿嗎?”
李清照從蓀歌手裡接過小女娃,眉眼彎彎。
蓀歌偷偷將手背到身後,一本正經的左右看了看。
老人家眼神不好,薅幾根頭髮不是很正常?
“祖母,你又將頭髮藏身後了。”小女娃軟糯糯甜滋滋的開始告狀。
蓀歌:說什麼呢,她怎麼聽不明白。
寧姨娘縮了縮頭,小聲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頭髮被塞在了坐墊下。”
蓀歌:自從有了小女娃娃,家中的偏愛就不屬於她了。
失寵了怎麼辦?
蓀歌死了,死的猝不及防。
就好似是在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早上,再也沒有醒來,臉上只有安睡之狀,不見半分猙獰。
蓀歌表示,她也很意外。
“夫人?”
寧姨娘輕輕推門,幾聲呼喚,仍不見迴應。
拉開牀幔,牀上的人雙手交叉於胸前。
面色安詳,卻再也沒有了呼吸。
“夫人!”
寧姨娘聲音淒厲,不可置信的癱坐在地上,哆嗦着用手指探着蓀歌的鼻息。
沒有呼吸!
沒有溫度!
她的夫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世了。
眼淚奪眶而出,這一刻寧姨娘只覺得心疼的厲害。
“夫人……”
寧姨娘不斷的重複着。
彷彿只要這樣就可以喚醒那個陪她走過千山萬水,給予她關愛尊重的夫人。
蓀歌看着哭的絕望悲痛的寧姨娘,想要上前安慰。
只可惜,無人能看到她,也無人能聽見她說話。
好像是死了,但又死的不太徹底。
脫離了王氏的身體,卻依舊滯留這個世界。
也許,時機未到。
寧姨娘悽慘的哭聲,驚到了李清照和李迒。
二人先後,着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李清照的心發慌,握拳指甲嵌入手心都未察覺。
門前,李清照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害怕。
害怕她的阿孃真的離開了她。
害怕這一噩耗是真的。
可明明,前些日子剛有名醫診脈,阿孃安好啊。
沒有人知道,阿孃的存在對於她而言意味着什麼。
不僅僅是親人!
當年阿孃一頭撞碎了張姐姐家的院牆,也打開了她勇敢坦然面對風雨的勇氣。
詩詞造詣,固然重要。
可阿孃給予她的從不僅僅是這些。
她一直自詡不會將一生的喜怒哀樂寄託於他人之身,但事實上呢。
阿孃的存在,於他而言,是明燈,是依靠,甚至是信念。
如果可以,她願意將她的壽命分給阿孃些。
李清照茫然無措的站在門口,神情之間滿是脆弱惶恐,就好似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她在哪兒。
她的阿孃又在哪兒。
“長姐,進去吧。”
強忍着悲痛,李迒拉着李清照,跨過了門檻,穿過屏風,看到了那個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的人。
頭髮花白。
皺紋橫生。
嘴脣乾癟。
可偏偏神情是那麼安詳,嘴角還掛着淺淺的弧度,像是做了個好夢。
蓀歌只看了一眼,便別過頭去。
原來,她已經這般年邁醜陋了。
終日不照鏡子,還以爲自己只是精氣神兒差了。
幸虧她昨晚沒有執意留下小女娃娃,否則怕是會嚇到小孩子。
李清照俯身趴在蓀歌身前,雙手環住蓀歌的腰身,眼淚一滴滴打溼了衣衫。
低低的啜泣聲,漸漸變成了號啕大哭。
蓀歌看着心中也覺得堵堵,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自己的死別。
照姐兒痛不欲生,那以往呢?
以往她離開時,她身側的人,是不是也如照姐兒這般痛苦。
千古一帝,雄才偉略的始皇帝,是否也爲他流下過不爲人知的淚。
如山間清風,飄逸純粹的謫仙人,是否也長久的對月孤飲,再也誦不出對影成三人。
她扭轉了高長恭的命格,改變了他一杯毒酒悵然離世的遺憾,勢必就要承擔那份早逝的因果。
也不知,她死後。
泠泠如玉弦的高長恭,是不是也在孤身支撐着那個新生的大帝國。
也不知,宗室之子繼位爲帝,可否猜疑他功高蓋主。
想到過往種種,蓀歌似是被滿屋的悲傷所感染。
原來,走過的漫漫人生,都是真心相托。
這一刻,蓀歌是真的有些想落淚了。
踉蹌着跑來的小女娃娃,清脆響亮的哭聲,使得這滿屋的悲傷更盛。
“祖母!”
“祖母!”
小女娃娃不識人間愁滋味。
她只知,那個會爲她扎小辮兒,喂她吃糖果,給她講故事,給她做玩具的祖母再也不會抱她在懷中了。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哭什麼。
可,就是想哭。
許久……
過了許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