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她是不應該早一步把紙造出來。
有了造紙術,秦王嬴政能更方便快速的處理奏疏,也能使東方各國的儒生側目,儘早歸心。
紙張,對讀書人的吸引力遠大於平民百姓。
然後,她再想法子讓印刷術面世。
只要贏政扼住儒生的命脈,就不怕對方不聽話。
蓀歌暗暗思量,心中有了計較。
秦王嬴政捲起一張竹簡,儀態威嚴的同時,神情裡又帶着些許溫和親呢“表叔,今日怎未陪同羋華和扶蘇用膳呢?”
“臣想念大王了。”蓀歌大剌剌直白道。
嬴政渾然天成的威儀有一剎那的失態和尷尬。
趙高也甚是不解,昌平君這路子怎麼這麼野。
有那麼一瞬間,趙高的心頭涌出膜拜。
昌平君真真是吾輩楷模。
短暫的尷尬後,嬴政神色自若,聲音含笑“寡人亦念表叔。”
惦記了半宿。
執着於昌平君忠心與否,攪的他難以安眠。
趙高:瞧瞧,瞧瞧,就知道這對叔侄會重歸於好,幸虧他沒有趁機搬弄是非。
他也是這對大秦至尊叔侄玩樂的一環嗎?
“表叔前來僅是爲一見寡人嗎?”嬴政打趣着開口。
蓀歌很想鄭重其事的點頭。
心中彷徨驚懼全消,她的的確確只是想見一見秦王嬴政。
當然,還有一個次要中的次要原因。
給趙高上眼藥。
“大王,臣有一寶物進獻。”
“得之,千古流芳。”
在經歷了荊軻獻圖刺殺後,嬴政對這種故作神秘的儀式下意識懷疑。
但,昌平君昨日冒着生命危險救下他總不至於是爲了今日親自刺殺他吧?
以他對昌平君的瞭解,昌平君沒這麼變態。
那句千古流芳,終究還是讓他心動不已。
“不知表叔欲獻何寶?”
蓀歌反問“大王覺得竹簡如何?”
“輕便否?”
“絲滑否?”
嬴政嘴角微微抽搐。
廢話!
但凡輕便絲滑,他也不至於日日埋首於簡牘之中,少有閒暇。
一筐又一筐的竹簡,就是他翻不完的小山。
絲帛倒是輕便絲滑,但是昂貴又易腐蝕。
一般人,用不起。
二般人,也不太能用得起。
“竹簡是當下最合適的選擇。”贏政淡淡迴應。
嗯,是別無選擇中的選擇。
“難道表叔有他法?”
蓀歌頷首低眉“臣年少時,博覽羣書,尤好雜書,曾在一宦官手記中偶見造紙二字,當時百思不得解,後忙碌無暇,遂棄之。”
“近來,夜裡難寐,福至心靈,又想起了這樁舊事。”
“心下好奇,就索性嘗試着按照手札造所謂的紙。”
“初時,粗糙又軟榻易碎,不宜書寫。”
“如今,小有成效。”
“造價低輕便絲滑的同時又易攜帶,定能成王大王鑄就千秋功業的利器。”
“臣願將此法獻給大王。”
造紙,一回生二回熟,都無需工匠反覆試驗了。
贏政雙眸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若事成,威勢堪比他揮軍滅諸過。
這本身就是一項千秋功業,而非僅是鑄就千秋功業的利器。
可稱神蹟。
“表叔所言當真?”
饒是贏政久經風雨,早已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仍難掩激動。
“當真。”蓀歌斬釘截鐵道。 嬴政朗聲大笑“好!”
昨日之刺殺,今日之驚喜,冰火兩重天。
若遇一刺殺,便能得一驚喜,那他年年歲歲遭刺殺,也未嘗不可。
主要是他就喜歡別人處心積慮刺殺他又殺不死他的刺激。
嗯,與驚喜無關。
在嬴政的注視下,蓀歌緩慢又詳細的將造紙之法盡數告知。
嬴政身心俱震。
眸光流轉,晦澀複雜漸漸趨於明朗清澈。
這一刻,贏政打定主意,就算昌平君最後也如他的母親兄弟一樣背叛了他,他也願意饒昌平君一命。
造紙術的功績,足以彌補昌平君的任何罪過。
如果昌平君,始終不變的忠誠於他,那他就會給予昌平君一生的尊榮。
蓀歌並不知,誤打誤撞,多了一條命。
贏政親自執毛筆,在空白竹簡落下了造紙術。
“寡人倒真有些好奇,是怎樣驚才絕豔宦官纔能有此奇思妙想。”
蓀歌一笑“這得問趙府令。”
趙高:他來了,他來了,昌平君帶着針對走來了。
“趙府令同爲宦官,可有之類的奇思妙想。”
“沒有的話,是因爲不想嗎?”蓀歌眨眼,神態純善又無辜。
贏政:……
趙高:……
可真陰陽怪氣啊。
嬴政狐疑的眼神在蓀歌和趙高之間打轉。
一個是大秦的右相。
一個是他的中車府令。
沒道理針鋒相對啊。
表叔也不是斤斤計較的小心眼兒,不至於無緣無故爲難趙高。
能獻出造紙術這般神奇的發明,足以證明表叔大公無私高風亮節。
綜上所述,絕對是趙高犯錯了。
贏政看蓀歌,越看越喜歡。
趙高敏銳的察覺到了秦王嬴政的眼神變化“僕平庸無用,只擅鞍前馬後做些瑣碎的小事。”
“大王得昌平君,如虎添翼。”
蓀歌:瑣碎的小事?
不見得吧。
矯詔,殺人,擅權,亂政,可每一件小事。
就差直接登基稱帝了。
蓀歌和趙高之間的眉眼官司,完完整整落入嬴政的視線。
主要是蓀歌不加遮掩。
嬴政嘆息,決定和一次稀泥。
“神蹟,可遇不可求,豈是尋常可比。”
“右相,大功一件。”
“趙高,素來也辛苦。”
頓了頓,又言歸正傳“紙張未問世前,寡人希望造紙密法止於三人之耳。”
利器,就要發揮利器該有的作用。
蓀歌頷首應下。
趙高也不敢其後的連連保證。
贏政大手一揮,厚賞蓀歌,緊接着又大肆封賞了羋華母子。
羋華:有驚有喜但更慌。
她現在已經徹底摸不準父親的走向了。
她還心驚膽戰着,父親去大王面前晃了一圈,就得了賞賜。
蓀歌帶着賞賜,剛剛走下石階,就見趙高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追來。
“右相大人留步。”
“右相大人請留步。”
蓀歌咧嘴,她好像暫時性失聰了。
得去尋個醫師好好瞧上一瞧了。
趙高豁出去,直接扯着嗓子“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