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出門的時候特意去鋪子上看了眼,就看到平時早就在打鐵的鐵匠此時正坐在門口曬太陽。
爐子裡火都滅了。
她壓着心裡的不滿,走過去,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我要去買菜,今晚你想吃什麼?”
宋時連眼睛都沒睜開,“給我打二兩酒,要西街老李頭家的高粱酒,他家的酒最爽口,再買一隻燒雞回來,割兩斤肉晚上做個紅燒肉。”
江氏:“.”臉上的笑都撐不住了。
又要酒又要肉的,你咋不上天呢。
聽不出來老孃就是隨口一問客套客套嗎!
你還真點上菜了!
抓着籃子的手指都發白了。
宋時側頭看了她一眼,“不是去買菜嗎?怎麼還不走,這會兒出門正好趕上燒雞鋪子的燒雞出鍋,熱騰騰的拿回來就能吃。”
江氏猶猶豫豫,還是說道,“今天也沒幹多少活,消耗少,不如.燒雞就算了,我去切點肉回來燒了.”
實在要買雞又要買肉買酒,還有兒子們要吃的糖糕,這這不是在她心窩子上噶肉嗎!
又覺奇怪。
以往這鐵匠也沒那麼多要求啊,煮啥吃啥,就是有不滿意的,也從來不會說出來。
吃啥不是吃。
能吃飽不就得了。
就見那鐵匠用十分怪異的眼神看着她,“今天沒幹活不能吃好的,以前我天天累死累活也沒見桌子上有半點肉腥子啊,這家裡的銀子都是我賺的,咋地我想吃個雞還要看乾沒幹活?”
“關鍵我幹了活也沒得吃啊。”
“江氏我不是你家請的長工吧,讓你買就買,你話這麼多!”
江氏都被罵懵了。
隔了幾個壁的鄰居嗑着瓜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着說,“鐵匠你這話可是冤枉你媳婦兒了,前兒我去西街,還看到她切了一包滷豬頭肉回來,那香味兒,嘖,還有那哪天,她才提了一籃子雞蛋回來,都是鄰里鄰居的,我們又不會問你借銀子,何必說給大家聽嘛。”
“李大娘你可是說錯了,那雞蛋我曉得,是人家江氏前婆婆家的,人家拿來給她孫子吃的,鐵匠一大男人家,好意思跟孩子搶食兒嗎?”
“前不久那周家不是還送了塊臘肉過來嗎?”
“也難怪鐵匠有意見,桌子上有肉他又吃不到一口,但凡夾一筷子,傳出去了別人都要罵他是由婆娘前頭的婆家養,這也太難聽了。”
“就是。”
“依我看江氏既然周家那麼放心不下幾個孫子,又是補貼肉又是補貼雞蛋的,你乾脆讓他們把人領回去,反正娃們也沒改姓,是他老周家的種,他們養得起,你好好跟鐵匠過日子,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可不是,都嫁人了還跟以前的婆家牽扯不清,這要換做是我,早就打出去了,吃着碗裡看着鍋裡!”
江氏急得都要哭了。
她眼汪汪的看着鐵匠,想要鐵匠開口替她說話。
這一看,心都涼了。
鐵匠坐在椅子上,垂着眸,一副‘說得很有道理我已然心動考慮中’的樣子。
她趕緊把眼淚憋回去,笑道,“瞧嬸子們說得,不就一隻燒雞,鐵匠是我男人,我還能虧待他不成,只是家裡到底孩子多,得多算計,前頭累了那麼多天,合該吃頓好的,我這就去買。”
說完也顧不得去叫幾個孩子,匆匆出門了。
那身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走在路上,她心裡恨極。
恨街坊不給她面子,恨鐵匠不給她面子,把家裡的事往外頭說,這下讓周圍附近怎麼看她,她還怎麼做人!
買了鐵匠點名要的酒跟燒雞,走到肉鋪前,她腳步頓了下,就略過了,拐彎給四個兒子一人買了根糖葫蘆,才提着籃子回去。
這次她特意從鋪子前回的。
還站在門口跟人聊了會兒天。
把籃子掀開一角,給八婆們展示自己並沒有苛待鐵匠。
酒嘛,肉嘛。
那燒雞隔着籃子都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可見是放足了料。
洗完白,她才扭身進了屋。嗔怪的瞪了眼宋時,“你要的酒菜都買回來了,就是那豬肉,我瞧了瞧,不怎麼好,就沒要。”
宋時嗯了一聲。
並沒在意。
在江氏走過他時,突然說了句,“酒是在老李家買的嗎?”
江氏:“.是,走了老遠呢,腳都給我走痛誒你幹什麼?”她驚呼一聲。
宋時手都沒收回來,看了她一眼,“大呼小叫做啥,我看看我的酒。”往籃子裡看了看,頓時樂了,“喲,你還買了糖葫蘆啊。”
邊說着邊拿了一根出來。
直接咬了一顆。
眯起眼睛,“好酸,牙都快酸掉了,下次別買了。”
江氏氣都要氣死了。
這是給你買的嗎你嫌棄酸,嫌酸別吃啊!
一個大人還跟孩子搶吃的好意思嗎你!
自私!
“你吃着酸,孩子們可愛吃了呢。”
她不軟不硬的懟回去。
宋時看都沒看她一眼,“愛吃也不能多吃,這玩意兒又不管飽,嚐嚐味兒得了,還能當飯吃。”
江氏快氣哭了。
鼻子哼了一聲,回後院了。
隱約還能聽到鐵匠在外面跟人說她浪費錢,四個孩子買一根分了就可以了,還一人買一根,多大的家底,之類的。
“娘!娘!”
“糖糕!”
四個孩子聞聲跑出來,臉上的雀躍期待都要化作實質了。
江氏:.
強撐着笑,“今天娘去晚了,糖糕已經賣完了,娘只買了糖葫蘆回來。”
四兄弟不滿。
老四才三歲,當即滾到地上嚎起來。
江氏累得身心疲憊才把他哄好,把糖葫蘆拿出來又是一場官司。
宋時聽着裡面的吵嚷,絲毫不在意。
還對旁人說,“別說,家裡有幾個小孩,還真是熱鬧得很。”
可不是熱鬧嗎。
這個哭了那個哭,這個還沒哄好那個又說娘偏心。
只能說娘啊。
難不成還跑來說他這個當後爹的。
講真,後爹當到鐵匠那個程度已經夠可以了。
他給的東西就是人家親爹都給不了的。
結果,全餵了狗。
“你不進去看看?哭得挺兇的。”旁人關切道。
宋時看了對方一眼。
好歹把你眼裡的八卦之火收一收才顯得誠心吧。
擺手,“不去不去,去什麼去,人家親孃親兒子之間的事我去了怎麼說,到頭來人家母子和好了我倒是裡外不是人了。放心吧,沒事的,能有啥事啊,誰家小孩不哭鬧,誰家當孃的不暴躁,很正常。”
他一個外人還是不要瞎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