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煊亥面色忽變,惹得嬰淺的神情,也跟着瞬間沉了下來。
她慢下腳步,在心裡面不停唸叨着。
可千萬別是小亥有了不對,將那位暴君喚了出來。
那到時候。
眼前這種場面。
可就沒法解釋了。
但就在氣氛愈發凝重時。
項煊亥忽然上前一步,將嬰淺擁在懷中,如大型犬般蹭着她的面頰,悶聲悶氣地道:
“姐姐要扔下小亥嗎?”
嬰淺:“啥?”
項煊亥這腦回路,未免也太離譜了些。
她好意關心上一句。
結果竟又莫名其妙的,繞到了膩膩歪歪的話題上。
嬰淺實在不擅長哄孩子,只能木着臉道:
“你這麼大個人了,我要怎麼才能扔下你,你來給我出個主意?”
“小亥不餓。”
項煊亥不依不饒,堅硬的黑髮掃過嬰淺嬌嫩的面頰,使得她眯起眼,下意識想要退開一些。
但他又一次追了上前。
不符合六歲心智的力氣,牢牢鉗制在嬰淺的腰間。
窒息感再次傳來。
她皺起眉。
心裡泛起一股火。
正想要開口罵上一句,再幹脆給他推開,項煊亥再次開口道:
“小亥以後也會少吃一點,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姐姐不要和母妃一般,分明問了小亥兒餓不餓,離開之後,卻再也不回來了。”
將要離口的話,被硬生生卡在了嘴邊。
嬰淺感受到了項煊亥的顫抖。
也在他低沉的嗓音中,初次聽到了幾分顫意。
一言足以定論天下所有人生死的君王,此時卻牢牢擁着她,滿心皆是不安。
嬰淺對項煊亥,不存多少情意。
但此時站在身邊的這個人。
並非是他。
不過一個六歲孩童罷了。
“不會的。”
嬰淺暗歎一聲,溫熱的掌心覆上項煊亥的脊背,她輕聲說:
“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嗎?只要你醒過來,不管我在什麼地方,你都一定能找到我。”
圓月之下。
她的面容被一層冷光籠罩。
竟添了幾分罕見的聖潔。
有悲憫自眉眼間閃過。
但很快。
嬰淺歪過頭,粗聲粗氣地道:
“好了,少膩歪了,還去不去吃飯了?”
“那...說好了!”
項煊亥頂着一雙亮晶晶的黑眸,牽起嬰淺的小指,道:
“小亥會去找姐姐,姐姐也要乖乖的,不可以到處亂跑,要留在原地,等小亥去找你!”
“好好好。”
嬰淺一臉敷衍。
但還是配合着項煊亥,勾了勾手指,算是完成了這個諾言。
她心裡清楚的很。
諾言這東西,向來都是讓人去違背的。
且不管是她還是小亥,皆爲不該出現在人世的存在。
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們之間就有一個,在無聲無息之間徹底消失。
看了一眼滿眼笑意的項煊亥,嬰淺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領路到御膳房走了一圈,等到出來時,嬰淺和項煊亥的身上,一人多了幾個饅頭。
鬼鬼祟祟的事做多了。
嬰淺也就習慣了。
她咬着饅頭,熟練地繞開侍衛,將項煊亥送回到寢殿。
“晚安,小亥。”
丟下一句告別。
嬰淺轉身就要離去。
但項煊亥卻拽住她的衣袖,帶着未散的歡喜,問:
“下一次,也一起去吃饅頭嗎?”
“嗯。”
“姐姐要等我!”
“好。”
“不要騙小亥哦。”
他打了個哈欠,困得都要睜不開眼,還是固執想要留在原地,和嬰淺多說上幾句。
嬰淺無奈,敲了敲項煊亥的額角。
“聽話,去睡吧。”
項煊亥這才點頭。
但才向着寢殿走去一步,他又忽然轉過身,將身上的所有饅頭,都一股腦的塞進了嬰淺懷中。
“多吃一些,腿傷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嬰淺甚至來不及反應。
視線當中已被圓滾滾的饅頭佔滿。
她眨了眨眼,想要再去看向項煊亥時,他已經踏進了寢殿當中。
一陣微弱的吱呀聲。
將他們雙方,徹底隔絕在了殿門兩端。
嬰淺愣了一會兒,又咬了一口冷饅頭,然後立刻被噎住。
用力敲了兩下胸口。
她嘀咕道:
“這有什麼好吃的,下次還是給他拿些點心吧。”
嬰淺帶着一臉嫌棄。
卻還是將那些冷饅頭帶了回去。
千秋早已等在殿中,一見了她,不由長出了口氣。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王上呢?”
“他回去休息了。”
嬰淺將饅頭放到桌上,打算明個讓御膳房重新加工一下。
她正在炸饅頭片和炒饅頭之間糾結。
千秋忽然走上前,一臉愧色地道:
“奴婢一直都在仔細盯着,不過直到王上接近,奴婢才察覺到,想要通報已是來不及了。”
“沒事。”
嬰淺一拍巴掌,終於下定決心了,打算明早吃炸饅頭片。
要裹着蛋液,再撒上幾粒黑芝麻。
若能再配上一碗皮蛋瘦肉粥,可就再好不好。
都已想好了明日從早至晚的菜譜。
嬰淺滾上牀,裹緊了小被子,她眯着眼,一臉懶散地道:
“現在所有麻煩都已經解決了,以後可都是能消消停停,當米蟲的好日子嘍。”
千秋不懂她的意思。
只放下掛在牀頭的帷帳。
然後吹熄了燭火。
嬰淺難得做了個美夢。
身邊似乎有着某個人的存在。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隱隱約約間,聽到了海浪奏鳴的聲響。
但就在此時。
嬰淺感覺到了一雙眼睛。
正在從某處注視着她。
也將她身邊的一切美好,徹底擊碎。
嬰淺猛地睜開眼。
帶着滿頭冷汗。
掃見坐在身側的項煊亥。
美好的一天,從見到暴君結束。
“吵死了...”
嬰淺嘟囔了一句。
扯住被子將臉矇住,她含糊不清地問:
“這才幾點鐘,你怎麼來了?”
項煊亥看了眼窗外高掛的日頭,道:
“午時了。”
“午時?”
嬰淺一愣。
混沌的大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猛地掀起被子,驚呼道:
“該用午膳了,我的炸饅頭片!”
嬰淺還沒等跑下牀。
就被項煊亥截住。
身體陷入到他炙熱的懷抱當中。
嬰淺掙扎不得。 щшш_ttκan_¢ ○
只能發出毫無氣力的抗議。
“放開,大清早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孤的王宮,有何不可。”
項煊亥脣角噙笑。
正欲在她皺起的眉宇間,落下一個輕吻。
然視線掃過嬰淺細白的頸。
項煊亥眸底的笑意,在一瞬間,徹底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