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沉。
跳動的篝火點亮了草原。
一陣草木焚燒着肉類的香氣,順着夜風,撲鼻而來。
嬰淺捂着胃,眼睛登時就是一亮。
她可都一天沒吃過東西了。
嗅到燒烤羊肉的味道,才恢復了些食慾。
連步子都比之前邁的急促了些。
幕天席地之下。
已有不少草原兒女,在載歌載舞。
皇上端坐在主位,草原王位於他的下首,二人面上,都帶着親熱的笑。
草原接壤天昭國土。
雖臣服於皇上,但草原太大,其中游牧部族更是無數。
天昭國無法管轄,交由草原王,雙方之間雖說是有君臣之別,但皇上對着草原王,卻是相當之客氣,從未有過半分的不敬。
夏侯璟和太子等人,已經落座。
嬰淺邁步上前,在草原王身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呼延洪燁。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嬰淺的視線,擡起頭,對着她勾起脣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又見面了,小公主。”
薄脣微張,他無聲的言語,落在嬰淺的耳中,卻似乎有了聲響。
那是帶着幾分戲謔的低沉嗓音。
還算好聽。
嬰淺點點頭,當做是回了禮。
她跟着呼延洪燁,不過短暫一個對視。
連幾個呼吸的時間都不到。
卻被夏侯璟看了個真真切切。
嬰淺一出現,他的眼睛,就再看不到別人。
視線當中,只有她一個人。
在這次之前,嬰淺對他,也亦是如此的。
可這次,她卻在看着旁人。
那個呼延洪燁。
夏侯璟垂了眼,眸底有陰霾,一閃而過。
嬰淺來的已是晚了。
身上披着個公主的身份。
她總不好偷偷躲起來,藏到小孩那桌等着吃席。
只能頂着無數目光,邁步走上前,做出一臉乖巧,恭敬道:
“給父皇請安。”
她的嗓音還帶着幾分青嫩,如刮過草原的一道軟風。
讓之前還在喧鬧的人羣,頓時收斂住了聲息。
比起其他幾個公主來。
嬰淺實在太過特殊。
她從不搶風出頭,也不愛顯,但光憑着那一張臉,就足夠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是眉宇之間那副渾然天成的媚態,和青澀的乖覺完美融合在一起。
既想讓人小心呵護。
又控制不住慾念橫生。
誰都忍不住,想多她幾眼。
嬰淺仍垂着眸,沒大在意周圍,跟着皇上招呼完,又面向草原王,道:
“見過草原王。”
“這就是九公主吧。”草原王忙起了身,笑道:“果然是高貴不凡,怪不得方纔就聽人說,我們草原上,來了個仙女似的公主!”
他對着嬰淺,是大加誇讚。
嬰淺卻只是挑了挑脣,眼神嫖着不遠處正烤的全羊,想着等下要吃羊腿最嫩的肉,完全沒心思理會他。
這些可都是客套話。
莫說是她,就是換個人過來,草原王一樣能誇的天花亂墜。
皇上倒是龍心大悅。
他對嬰淺最近是順眼了不少。
甚至連給她留的位置,都只在夏侯璟的下首。
嬰淺順勢落座,跟着夏侯璟揚了揚眉,算是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低頭繼續瞧着那頭烤羊。
應該烤的差不多了吧。
都金燦燦的。
該撒一些孜然和辣子。
會更香!
可皇上跟草原王還是聊個不停。
聽得嬰淺頗爲暴躁。
這麼磨蹭下去,到底什麼才能吃飯?
她這段路上,可是沒吃着什麼好東西。
夏侯璟自然注意到了嬰淺的分心,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正欲開口,就看呼延洪燁起了身,道:
“父王,歌舞已至,該開席了。”
他雖是三王子,但瞧着草原王其他兒子的態度,好像對他都有些忌憚似的。
別人不敢開口提醒,唯獨呼延洪燁張了口。
草原王笑意不減,點了點頭。
他一應下,那頭被嬰淺惦記了許久的烤羊,就讓拿下了烤架。
有美貌的草原女子,從羊身上片下肉,邊唱着歌,邊送到各張桌案邊。
這是草原上最高的禮節。
嬰淺眼巴巴等了好久。
終於盤子裡出來了東西。
但皇上還沒動筷,她也只能咬着牙忍。
好不容易寒暄已畢,草原王卻又開始敬起了酒。
而他的那些王子,自然也都起了身。
呼延洪燁走到嬰淺的身邊,他脣角噙笑,眼尾仿是給酒浸過,沾上一抹淡紅,卻更顯匪氣十足。
“小公主,可要跟我喝一杯?”
酒杯送到了嬰淺面前。
馬奶酒的酸烈氣衝入呼吸。
嬰淺眨了眨眼。
這是,要跟她拼酒的意思?
呼延洪燁還以爲她是沒沾過酒氣,他更走進了一步,低聲笑道:
“放心,一杯而已,灌不醉你。”
嬰淺也笑了,她接了杯,一飲而盡,臉紅都未紅一下,她反扣住酒杯,囂張道
“就這?”
她並不嗜酒。
但酒量這東西,其實多多少少,是要看天賦的。
沒辦法。
嬰淺這個人。
向來自認天賦異稟。
驕傲着呢。
加上馬奶酒這東西,本就度數不高。
一杯而已。
嬰淺要是皺一下眉,都算她認慫了的。
呼延洪燁一愣。
他本是覺着嬰淺模樣出衆,一顰一笑也不拘束,可愛的很。
想要逗逗她。
但沒想到,嬰淺還真是個惹不得的主兒。
她喝完了酒,趁機低下頭,將盤子裡的羊肉送進口中。
真香!
呼延洪燁一臉好奇,笑道:
“小公主,沒想到你還會喝酒?”
嬰淺忙着吃東西,甩給他一個白眼。
這人怎麼還不滾?
沒看她在忙着呢嗎?
呼延洪燁被她漠視,也不惱,又重新倒滿了酒,再次詢道:
“要不要,再來一杯?”
那酒杯才送到嬰淺面前。
就讓另一隻手接過。
呼延洪燁轉過頭,對上了夏侯璟冰冷的視線。
他道:
“皇姐不善飲酒,我替她飲過。”
這杯酒被夏侯璟一飲而盡。
他俊美的面頰浮起一抹薄紅。
眼神卻越發陰鷙。
不過一個沒注意罷了。
這呼延洪燁,居然又跑到了嬰淺身邊。
呼延洪燁被他不善的目光一瞧,脣角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十七皇子對着小公主,可真是管得嚴啊。”
“皇姐與我最爲親厚,再者,三王子你若想拼酒,自有我等皇子相陪,還無需要找我的皇姐吧。”
呼延洪燁氣勢頗盛,可夏侯璟卻是半分不弱。
甚至言談之間,還佔了上風。
連嬰淺都忍不住側目。
同時心裡暗暗驕傲。
不愧是她養出來的孩子。
就是優秀!
她一臉的慈愛,夏侯璟偶一瞥過,卻是有些無奈。
他當然欣喜嬰淺注意着他。
但這眼神當中,卻沒有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