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江聲聲堪稱冷漠的態度深深地刺痛了男孩的心。
他抓緊了懷裡的包,似乎這個動作能給予他多幾分勇氣,從旁人視角來看他其實要比她高上一個頭,但在她面前他總是低下頭顱,卑微到了塵埃裡。
“爲什麼?”他不明白她的用意,“爲什麼趕我走?”
一想到自己要被她拋棄,他就無法冷靜下來,恐懼、害怕和失落充斥着他那本就壞得差不多的大腦,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來挽留她。
“我會努力工作的…真的,我會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工作可以多接點我沒關係,我哪兒都不去了,我就待在家裡。”他語速又急又快,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別…別丟下我。”他哀求道。
不想被拋棄。
他是一道虛無縹緲的遊魂,沒有人…沒有人聞得到他,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江聲聲倚着門,看着面前可憐兮兮的男孩,冷冰冰地說道:“你有病嗎?被虐得精神出問題了?”
“放你自由你還不樂意?你腦子壞掉了?”
她一字一句像鈍刀一樣割在他身上、心上,讓他本就破爛不堪的身心更加痛苦。可他要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
“是,我腦子壞掉了。”可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男孩平靜地接受了江聲聲的種種羞辱,苦苦請求道:“你可憐可憐我,幫幫我,好嗎?”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讓她好好看,看看這顆千瘡百孔的心,這顆心屬於她,她應該爲此負責。
“不好。”
江聲聲站直了身體,一隻手握住門把,嘴角勾起一個惡意滿滿的笑。
“別在這犯賤。被我賣了那麼多次,還指望我幫你?幫你什麼?幫你送到別人牀上嗎?怎麼,工作久了你還真愛上這份工作了?一開始不是叫着喊着要殺了我嗎?能不能有點自尊心啊。”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對他說那麼長一段話,以往兩人都不怎麼愛說話,倒是他一開始天天被打,只有嘴巴能動,便換着法子罵她,罵一句被打一次,後來學乖了,又或者是罵累了,就不罵了,變得異常沉默。
而江聲聲則是向來人狠話不多,兩人交流很少,一般只有給他上藥的時候會說幾句話,傷在哪、疼不疼之類的沒什麼營養的廢話。
他不愛聽,每次上藥都是把頭撇過一邊不看她,更不回答她的問話,偶爾還發出幾聲冷哼,用不在乎的態度嘲諷她貓哭耗子假慈悲。實際上他很喜歡聽她說話,尤其是給他上藥的時候,他感覺到她的目光追隨着自己那些醜陋的傷疤移動,他很難過,卻又因爲她那幾句問話得到了一絲絲安慰,連靈魂也發出了舒適的讚歎聲,溫暖到他想落淚。
承認吧,他就是賤。
男孩低着頭,眼淚默默地往下掉。
“趕緊滾。”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隔絕了兩個人,兩個世界。
這一晚江聲聲睡得很早,第二個目標已經解決,她得養足精神,準備下一步的計劃。
翌日。
江聲聲收拾好這間住了許久的屋子—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一眼就能看清全部格局的大小,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就沒什麼了,更多的還是用在男孩身上的藥品之類的東西,江聲聲看了又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帶走。
她一身輕鬆來到門口,剛一開門,餘光就瞥見一道蜷縮的身影直直倒了下來,噗通一聲倒在她腳邊。
他懷裡還緊緊抱着自己遞給他的那個包,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是江聲聲,就像飢腸轆轆的狗見到肉骨頭一樣,眼睛瞬間就亮了。
“…聲…”他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這一晚上他都沒睡好,地面又冷又硬,夜裡風涼,周圍又靜悄悄的,他怕極了,想叫她放自己進去,又不敢打擾她休息,只好蹲坐在門口,守着她。
他很乖的,哪兒都沒去,錢也一分沒動,都給她好好守着呢。
都是她的東西,都是她的,他不會動。
他有些得意,暗自期待得到她的誇獎,希望她能摸摸他的頭,就像以前一樣。每次他傷痕累累回到家時,她給他清除污穢、上藥,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會揉揉他的頭。
他是多麼想要回到過去,哪怕過去的日子是那麼痛苦。
可惜,江聲聲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不可能。
她眉心折起,用不耐煩的厭惡語氣問道:“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一震,連忙把懷裡的包推給她:“給你,你的。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啊。
“我不要,你自己拿走。”
江聲聲徑直忽略他,出了門把門關好後轉身就走。
男孩急得快要哭了,但他不敢,怕哭泣惹得她心煩。咬着牙把眼淚憋了回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見她沒有驅趕的意思,悄悄鬆了口氣,跟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似的,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江聲聲沒有再趕他,因爲她知道再怎麼趕也沒有用了,他已經被“馴化完成”了。而這……恰恰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現在的他就算她叫他去死,他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江聲聲勾了勾嘴角。
但她也沒有再理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的那種,專注於自己的事。
於是街上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身材高大的男孩低眉順眼地跟在女孩身旁,抱着個包,偶爾看一眼面前的女孩,眼裡滿滿都是眷戀和依賴。兩人似乎剛吵過架,女孩冷冷淡淡的看起來並不想理他,他很乖的守着女孩,寸步不離,應該是還在乞求原諒。
任誰看了不感嘆一句:嗚嗚嗚什麼忠犬男友甜死我了。
而隱藏在美好表面之下的真實情況有多殘酷,就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了。
江聲聲先是去了五金店,購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五金材料,結賬的時候男孩主動給了錢,江聲聲沒有阻止,他明明花了錢卻好像撿了錢一樣開心,惹得五金店老闆頻頻側目,以爲自己算錯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