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很久沒做夢了,又是那個延伸的夢。
唐暮雨覺得很累,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能聽到少女傷心的哭喊聲,就像一個絕望的孩子,任何善良的人聽了都會有種心碎的悲涼,是九蓮的聲音。
“師傅,師傅我沒有錯,相信我!師傅!”九蓮的聲音帶着慌亂。
“也許我當初將你煉成人形就是個錯誤,莫要再叫我師傅了。”陸梵水清冽的嗓音說出最無情的話。
“不!您不要九蓮了嗎,您說過會指引九蓮修煉成仙的,師傅求你別放棄九蓮……”九蓮無助地哭喊。
“你本就不適合修行,無法靜心,如今更是三番兩次傷人,念在我們師徒三年的份上,你走吧。”
“師傅,九蓮沒錯!沒有錯!絕對、不要跟那種人道歉,師傅……”
“師兄……”玉薩虛弱的聲音響起,“我願意相信、九蓮不是故意的……”
唐暮雨心頭一震,這是九蓮臨死前的一幕。魔界進攻,九蓮趁亂攻向玉薩報仇,被陸梵水重傷,玉薩也狠下心用苦肉計讓自己被魔將打成重傷,性命垂危,最後陸梵水以九蓮爲藥引救了玉薩,九蓮香消玉殞。
“別說話了。”陸梵水嘆息,“九蓮犯下大錯,是我教導無方,她犯的錯,我會替她補償。”
“不,我不會用你的本命蓮子,就算死……”玉薩虛弱的聲音透着堅決。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沉默半晌,九蓮突然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師傅……如果我願意,願意救她,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原諒我了?”
陸梵水沒說話,玉薩開始劇烈咳嗽,似乎在大口吐血。
“吃下去吧,玉薩……”
“不…咳咳、咳……我永遠,不會、做傷害師兄的事……”
兩人間的默契似乎無法容下第三個人,九蓮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壓抑,顫抖,悲傷,痛苦的聲音。
“師傅,我願意,救她……”
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九蓮的聲音變得虛弱,透着哀求。
“師傅,可不可以請你,像抱着她一樣,抱抱我……”
“求求你……”
“我只想,要你抱我一下……”
“師傅……”
夢醒時眼角還有未乾的淚,唐暮雨精神恍惚,似乎明白了什麼,想起今天還有大事要做,立馬起牀收拾洗漱一番,神清氣爽出門了。
岐山學院雖然教學方面差了點,但環境還是不錯的,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淡淡的芳香,非常好聞。
“立正!”
“向左看齊!”
“向前看!”
“好了,下面我們來說一下今天的行程。”唐暮雨大馬金刀地站在五位岐山學院弟子面前,叉着腰,從面前無精打采的五人臉上一一掃過,斜了眼倚在樹邊似笑非笑的百里美人。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花小桃,那邊那個是我師兄百里朝鳳,我們是七非宗的弟子,過來帶你們下山歷練,你們願意叫老師就叫,不願意的話叫名字也可以,沒那麼多規矩,下面你們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唐暮雨看着最左邊的少年,“從你開始。”
那少年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着很老成的深紫色衣袍,國字臉,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聽到唐暮雨的話之後擡起頭,一板一眼道。
“齊安邦,十八歲,八卦境後期修爲。”
接下來幾人也一一介紹了自己的姓名和修爲,看起來逆來順受的樣子,一點要提問的意思都沒有。
“林芊芊,十六歲,八卦境中期。”
“樑博文,十九歲,八卦境後期。”
“李彬,十七歲,八卦鏡初期。”
“蘇沫,十七歲,八卦境中期。”
雖然覺得沒什麼成就感,但唐暮雨還是很快把行程安排了一遍。
“我們的目的地是尼蘭森林前兩層,等會去清水鎮門口有人接應我們,前兩晚在森林裡過夜,最後一晚在清水鎮客棧訂了房間,還有什麼問題嗎?”
大家都乖順地垂着腦袋,沒人有異議。
唐暮雨覺得有些奇怪,這種奇怪的感覺從靠近岐山學院的時候就開始了,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看了泰然自若的百里朝鳳一眼,稍稍放心了些。
當她帶着隊伍浩浩蕩蕩步行到清水鎮門口時,遠遠看見兩個人。
“這裡這裡,你們太慢了!……呀,多了這麼多人吶。”雪姣驚訝道。
許久不見她越發漂亮了,依舊和陸梵水同色的月白衣裙,在七非宗內文靜淡雅,一出來本性就暴露了,跟瘋婆子沒什麼兩樣,真是浪費了這副好樣貌。旁邊的摩柯迦葉一如既往地不多話,臉上戴着蛛網型裂痕的面具,安靜地低頭洗牌,就像一個自閉症少年……
奇怪的組合。
“這些都是岐山學院的學生,我和師兄要帶他們去森林前兩層歷練,你們呢?”
“我們要在森林裡住一兩個月,先陪你們去前兩層轉轉,等會讓你見識一下我家小可愛的厲害,那可是靈獸中的領頭羊,牛逼中的戰鬥機,不是我跟你吹,我剛見到它的時候……”
唐暮雨和雪姣旁若無人地勾肩搭背往前走。
摩柯迦葉擡起頭打量了隨從的五個弟子一眼,手指沒有停頓,飛快的洗牌切牌翻轉,十分靈活,最上方赫然是一張獰笑的小鬼,他怔了怔,紫眸看向吊在隊伍最後方的百里朝鳳。
百里美人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眼。
這一幕沒人注意到,五個岐山弟子安靜地跟在唐暮雨身後,幾人很快回到清水鎮,採購一些用品。
街道上很冷清,完全沒有小攤小販,就跟城管巡邏過一遍似的,僅有的幾個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樣子。
唐暮雨覺得不太對勁,“他們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我們也是昨晚剛來的,之前還以爲太早了沒什麼人,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雪姣皺起眉頭,“回我們住宿的那個客棧去問一下吧。”
一行人來到‘半步多’客棧裡面,掌櫃的是個頭戴綸巾的書生樣的中年男人,留着兩撇小鬍鬚,頭也沒擡地撥着算盤。
“打尖還是住店?”
“我們想問個問題。”雪姣說道。
掌櫃的擡起頭,“是你啊,一個問題十兩銀子,你問吧。”
唐暮雨咋舌,雖然不知十兩銀子具體多少,不過聽起來很貴的樣子哎?再看這家客棧冷冷清清的樣子,這是多久沒見過錢了?
果然,神助攻一巴掌拍在櫃檯上。
“坑娘啊!老孃昨晚花了那麼多銀子住你們這家破店,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問個問題你還好意思坑我,看我們外面來的好欺負啊?明明昨天那個人問問題才收五兩!”
“……”這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嗎,唐暮雨無語了。
掌櫃的很淡定:“我們這家店每天都在漲價。”
“聽聞清水鎮半步多客棧掌櫃的膽識過人,才略過人,果然名不虛傳。”百里美人的聲音幽幽傳來。
一時間幾雙眼睛都盯着他看,雪姣忍不住問:“你認識他?”
百里美人挑眉,“聽說過而已,此人在商界名號很響亮呢,爲了賺錢可以不擇手段,人稱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錢。”
“……”
最後還是以十兩銀子的價格成交了,反正身邊帶着土豪,不用白不用,只見摩柯迦葉直接拋出一百兩銀子,準確落在算盤上。
“有什麼要問的一起問吧。”
霸氣啊!敗家啊!
如此唐暮雨就不客氣地先問了。
“爲什麼這裡這麼冷清,路人行色匆匆,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算三個問題。”
“……你不會縮句嗎,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掌櫃的看在銀子的份上不跟她計較,“這裡確實發生了一些怪事,從前不久開始,很多人就無緣無故失蹤了,男女老少都有,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那麼多人就跟突然間消失了一樣,簡直屍骨無存,大家都開始害怕出行,不過就算這樣問題也沒有得到緩解,每天還是有人失蹤。”
“會不會是尼蘭森林裡的靈獸跑出來吃人了?”
“不會,高階魔獸擁有智慧,它們住在森裡深處,是不會輕易離開生存已久的老巢的,低階靈獸倒是經常跑出來襲擊人,但是發現人類的強大之後就改成去偷家畜了。”
唐暮雨聽的有點驚悚,雪姣跟她對視一眼。
“那你們現在有什麼頭緒嗎?”
“大家懷疑鎮裡來了鬼怪之類的髒東西,會附身,有人說晚上出行的時候還見到了剛下葬不久的人的身影從橋上走過……”
臥、臥槽!
從客棧裡出來,唐暮雨整個人都不好了,手腳發涼,看着沒事人一樣的五個岐山弟子,不得不佩服,雖然人家實力不強,但是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種情況下大家也買不到東西,只得就這樣繼續往尼蘭森林的方向走去。
“師兄,你怎麼看?”唐暮雨用手肘捅捅百里美人的腰。
“嗯?”百里美人轉過頭,“鬧鬼,我不怕,我專門收鬼~”彈了彈腰間的小鬼劍。
“……”誰問你這個了,轉頭看向神助攻,“你怎麼看?”
雪姣一本正經道:“如果不是尼蘭森林的東西就跟我們沒關係了,咱們趕緊收拾收拾逃命去吧。”
唐暮雨轉頭看向五個岐山弟子,“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沒人接話,於是一行人加快速度往尼蘭森林進發。
天色越發陰沉,好像快下雨了,唐暮雨總有種怪異又不祥的感覺,掃了跟在後面的五個岐山弟子一眼,不多話,不多問,只顧埋頭往前走,這謙虛的都快沒主見了吧?不由想起昨天那個拼命吃百里美人豆腐的院長大人。
“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雪姣蹙眉,“如果沒走錯的話應該早就到了纔對啊。”
聽她這麼說,唐暮雨也發現不對勁了,看看周圍的景色。
“就像在原地踏步。”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颳過。
跟在後面的五個岐山弟子突然拔劍,迅速向他們殺來,眨眼便來到幾人身前,唐暮雨終於看清他們的眼神了,目光呆滯無光,面無表情,行動間還有些僵硬,但速度極快,連她的修爲加上精神力都只能捕捉到殘影,不由睜大眼睛。
這分明是——
傀儡!
七非宗清風觀內。
秦九正和雨山仙人下棋,自從唐暮雨出名之後,秦九便經常找雨山仙人聊天,發現志趣相投,之後偶爾也會一起下下棋,喝個下午茶什麼的,過着老年人的悠閒生活。
“哈哈,這局總算讓老夫贏回來了,真是,不知不覺又有點餓了。”雨山仙人對着酒葫蘆灌了口酒。
“你這棋藝見長啊,本座已經好久沒輸過了。”秦九回過神正想落子,發現退路早就被堵死了。
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沒法集中精神,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沒等他細想,清風觀內的傳訊石開始響個不停,秦九心頭猛地一跳。
“峰主大人,出大事了!下山歷練的弟子突然間全部失蹤了,無法感應到具體位置,連氣息都找不到了!大殿內他們的長位牌開始逐一碎掉,那些外出的弟子們正以驚人的速度逐一隕落!請峰主大人指示!”
“什麼!?”
達到實力能夠外出歷練的弟子基本都是七非宗的骨幹,天才中的天才,更有不少大家世族的子弟,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死了?開什麼玩笑!
“其他幾位峰主收到消息了嗎?”
“已經通知了,蓮華仙尊當即趕往山下,連雲鶴都沒來得及騎,直接運功過去的,夢月仙子尾隨其後一同下山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