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沒有再做遲疑,將自己佈滿污垢的手掌輕輕放入那隻柔軟溫潤的小手裡。
馬車再次啓動,從始至終,車伕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只是悶聲不語,一言不發的趕路。
車輪滾動,也帶着她朝不同的人生奔去。
回到青城後,她將自己的境遇說與女子聽,女子聽後,沒有落淚,甚至沒有同情,她只是淡淡哦了一聲,嘆一句,“世間男子多薄情啊。”
這事,便徹底揭過。
她留在女子的胭脂鋪子裡做下人,每日爲她端茶送水。
看她每日裡睡到日三竿,醒來後便倚在榻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或是養魚看花。只有極少的日子裡,會抽最少的時間,做幾盒顏色鮮亮,氣味芬芳的胭脂口脂。拿到店裡,不出半日,便能被搶個精光。
而一盒胭脂的價格,卻是她窮極一生,都賺不來的銀兩。
至此,她對女子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羨慕她能如此瀟灑的過活,從不爲任何人低頭。
每日鋪子外都有許許多多達官顯貴跑到門口,對着樓的花窗伸長了脖子去望,妄想哪一日能得到這位傳言,有着傾國之姿的美人的青眼相待。
門口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新的人又不斷補,遺憾的是,沒有一個人能踏進樓一步。
似乎,那是一個禁忌。
沒有主人的允許,誰也不能踏足。
直到某一日,見她日漸沉寂下去,女子倚在欄杆處一把接一把朝魚池裡拋灑米糠,看着色彩斑斕的魚兒們紛紛從池底探出頭去爭奪米糠,頭也不擡的淡淡道,“你似乎很不甘心,這些日子,你過得並不開心吧?”
清荷知道,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心涌莫大的無力,她抿脣,應道:“是。”
耳邊響起悠長的嘆息,“人啊,有時候要學會往前看,那裡,纔是咱們應該去的地方,老是往後看,耽誤的,可只有自己。”
清荷苦笑,“誰道不是,可我不甘,我爲他當牛做馬,差把性命拱手相送,然他富貴之後,竟轉眼便將我忘了個乾淨。”
言罷,語氣突然憤慨起來,“我落到如此田地,背棄父母,無家可歸,可他倒好,官袍加身,美人相伴!從此前途一片平坦,榮華富貴觸手可得,再看看我!呵……”
她嘲諷一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被她咬緊牙關,不肯落下。
女子終是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波光瀲灩的桃花眸子裡,沒有過多的悲憫,她言語淡然,“既然如此,便讓我來幫你吧——”
“幫?”她歪頭,眼淚已在眼底乾涸。
女子突然笑了,“是的,可你要拿東西來換呀,你想要什麼?美貌?然後用它去挽回你夫君的心?我通通都可以爲你實現,可,你想好了麼?要拿什麼換呢?”
她急了,眼淚瞬間涌出眼眶,“我、我身無長物,有什麼東西,是能交換的啊……不管是什麼,即便是我的命,待我報仇之後,你也儘可拿去!”
若沒有女子當初相救,她早已是路邊一堆枯骨,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