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辛音之所以願意跟盧永俊夫妻說那麼多,就是要讓他們心裡難受,原本可以得到富足的生活,卻因爲一時的錯誤選擇失去了,沒什麼比這更讓人撓心撓肺的了。
事實也如顧辛音所想的那樣,等他們走後,夫妻倆無比後悔。
盧永俊從鄰居這裡借了一些錢,在一個小診所裡讓人給取了子彈,這時候的洋人醫院的醫療條件都不咋樣,更不要說診所了,盧永俊差不多快去了半條命。
盧永俊在診所住着養傷期間,每天都能聽到趙麥花嘟嘟囔囔:“早知道志成那孩子家裡這麼有錢,咱就該好好待他的,都怪你,對他不是打就是罵的,還要把他賣給金刀門的人,看把那孩子餓得,還被人撞了個正着,不然現在咱們就能有好房子住,還能有銀元花。”
“別叨叨了,這都過去多久了,我聽你叨叨的頭都疼了,我要是長着前後眼,能那麼幹嗎?你只知道怪我,你呢?以前我打他的時候,不也經常在一旁拱火嗎?”
盧永俊還不能下地,需要趙麥花照顧,不然他早就像以前一樣打趙麥花一頓了,哪兒有這耐心和她說這麼多。
趙麥花已經習慣了在盧永俊面前做小伏低,低聲道:“你動不動就打人,我要不那麼幫腔的話,誰知道事後你會不會再打我?”
盧永俊生氣地擺擺手,“走走走,你要是爲了來氣我的,就趕緊走。”
趙麥花搖搖頭,“不是的,今天金刀門的人又來了,沒見到你,就把咱家砸了,我不過敢回家。”
盧永俊心裡一個咯噔,那小子被帶走了,他答應送給吳老七的人沒了,吳老七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不行,他不能再在這裡待着了。
這麼想着,盧永俊也不管傷沒好,掀被就要下牀,“不行,我得先出去躲躲,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趙麥花焦急道:“他們暫時不知道你在這裡,你的傷還沒好,不至於這麼慌吧!”
盧永俊沒好氣道:“你懂個屁,他們想要查我的下落還不容易?等他們找來就遲了。”
正說着話,就聽到外頭響起“砰”的一聲,還有重重的腳步聲,一聽就知來的人不少。
確實,外面一下子涌進來六七個手拿着斧子棍棒的漢子,這架勢嚇得診所的大夫和其他病人一跳,病人們索性不看病了,直接跑了出去,大夫顫聲道:“你……你們是誰?”
爲首的那個個頭高壯,一臉橫肉,左邊臉上有道疤,見醫生被嚇得不輕,露出個自認爲“和善”的笑,“大夫別怕,我們不是來找你的,是來找盧永俊的。”
這診所不算小,隔開有三間,一間用來爲病人看診開處方的。
一間是臨時的手術室,盧永俊的子彈就是在那間手術室取的。
另一間是給暫時不方便挪動的病人養傷用的,盧永俊就在那間房裡養傷,自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這個房間連接着後門,他直接就拖着受傷的腿打開門往外跑,趙麥花嚇的慌張地就要跟上去,沒想到起身絆倒了凳子,嚇得她不敢再追,忙把門給關上了,還死命地要把病牀往門口推,就想爲盧永俊多爭取逃跑的時間。
這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人,有人直接踹開了門,瞧見了正在挪牀的趙麥花,那人衝門外大叫道:“七爺,盧永俊家的在這邊。”
轉頭,這人衝趙麥花喊道,“你給我停手,快停手。”三兩步他就走到了趙麥花這邊,把人推到了地上。
趙麥花心裡就是再着急,也不敢吭聲,只盼着當家的能跑遠一點兒。
但事與願違,盧永俊畢竟受了傷,連路過的黃包車看他那樣子都不願意拉他,最終還是被吳老七的人抓了回來。
盧永俊被重新拖回來的時候,他腿上的傷又崩開了,血已經重新浸溼了白布。
他滿頭冷汗地求饒:“七爺,七爺,你就饒了我吧,我現在這樣子真沒辦法還錢啊!”
吳老七冷笑,連左臉上的那道疤都跟着抖動了起來,“盧老弟,這就是你不厚道了,當初不是說好的嗎?你還不上錢,就拿你兒子抵債?沒想到你跟我玩這一套?”
盧永俊搖頭,“不是的,七爺你之前親眼來看過那孩子的,我本想把他調教的聽話一點再把人交給你,沒想到那孩子的親孃找來了,前幾天把人帶走了,我腿上這傷就是那小娘們兒弄的,當時動靜可大了,我們院子裡的鄰居都知道。”
吳老七來的時候打聽了,自然知道這一出,聽盧永俊這意思,就沒安好心,“你不會是想要讓爺跟那女人對上吧?”
盧永俊還真打的是這主意,吳老七是金刀門的,這些年手下人命不少,但盧永成那小崽子的親孃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兩方狗咬狗,到頭來不管誰受了傷,他沒啥損失,如果那娘們兒被吳老七拿下了,他也算是爲腿上挨的這一槍報了仇。
但吳老七能混到今天也不是傻子,在趙麥花的驚叫聲中,他一腳就朝盧永俊的傷口處踩去,殘酷地笑道:“盧永俊啊盧永俊,你真當別人都傻嗎?敢在我面前耍小聰明,那女的敢拿槍打你,我會上你的當嗎?”
“七……七爺,你先鬆開腳,我錯了,我不該自作聰明,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吳老七看盧永俊的血又流了不少,這才鬆開腳,他蹲下身拍拍盧永俊的臉,道:“小子,七爺我問你那女的什麼來歷?”
盧永俊:“……”吳老七嘴上說的好,這還是動心了啊!
他想了想,道:“她具體是什麼來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女人的孩子在十二年前被一個丫鬟換了,以那女人的脾氣這事肯定不會就這麼憋着的,說不準已經在跟夫家鬧了。”
吳老七想到前兩天的報紙,李家少爺和姚家的大小姐登報離婚了,且版面佔的那麼大,還隱隱約約有傳言是因爲孩子的事才離婚的,他想了想,摸着下巴道:“你想不想把債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