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苓由於並沒有完成重生,複製的靈魂並不能離開鬼府,只要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就會瞬間煙消雲散。
倉翊本就不受鬼府歡迎,今天這麼一鬧,夙寐也不喜折桑起來。
那對幽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着正自在地吃着糕點的少女,似要用這一眼將她看進永恆。
“我有九條命,給她一條也沒什麼大礙。”
話雖這麼說,但是秋螢所佔的這具肉體原是難產後奄奄一息的幼貓,當初也是依靠西苓的那一縷碎魂才得以維持生命。這次若是將西苓的靈魂還回去,會有什麼後果夙寐也不得而知,畢竟他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愛上一個替代品之後,再把她的肉體親手交給另一個人。
昨日一戰後,鬼府的景象又回到了之前的青山綠水。
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不過顧泠覺得相對於面對着那遍地白骨食不下咽,還不如她現在這樣大快朵頤的好。
“你不怕自己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夙寐終於忍不住出聲,俊朗的面容染上一層淡淡秋意。
顧泠擦了擦嘴,喝了一口茶潤嗓:“消失了你就再重造一個我好了。”
其實她知道不會那麼簡單,她就是打算先把夙寐攻下,再消失去往下一個世界也無妨。
反正對於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每個世界的男主收穫幸福也好,鬱鬱而終也罷,她走了便是走了,他們不會得知任何有關她的真實。
那份被千萬只小蟲齧咬的空虛感,又突然爬上了她的心坎,細細碎碎地蔓延開來。
“你就是你,如何再造?”
夙寐緊盯着那個嬌小的身影,像要就此把她刻進自己的瞳孔中去。那樣銳利的目光,儘管顧泠並未正面對上,也能感到一陣灼人。
顧泠沒有說話,只是將最後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裡,揚笑拍了拍手轉身看着他。
“如果你消失了,我也不會想你,更不會再複製一個你出來,你覺得這樣好嗎?”
“不好。”顧泠輕輕地答,她不知道自己看着那樣的夙寐,爲什麼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那你爲什麼還要幫西苓?”
“本王不管什麼約定,只要你…”
顧泠難得沒有順着夙寐的話說,面對有些反常的夙寐,她顯得異常冷靜:“你不要任性了。”
“我只不過是一隻僥倖化成人形的貓妖,在這個事上沒有任何牽掛的,西苓不一樣,她有倉翊、折桑,還有…”
夙寐的眉頭越皺越深,突然揚手打碎了一旁架上的花瓶。
“滾。”
顧泠微微垂眸,走了出去。
天氣微涼,衆星默默,羣山不語。
顧泠聽見了身後那一陣淡淡的腳步聲,她慢他也慢,她停他便停。
顧泠沒有回頭,這不長不短的一段路,終於是要一個人走的。
於是,在漫漫夜色中,來自兩個人的腳步聲,參差不齊地迴響在好似真空的大氣中。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夙寐才轉回了身。
他七歲便跟隨父王出戰收服惡靈,可以說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可是現在卻拿不準一隻小小的寵物。
只要對上那對藍色的眸子,便無法霸道強硬地要求她去做她不願意的事。
一想到她憂傷的表情,自己就會忍不住地憂愁起來。
如果可以,想帶她去攀巍峨的雪山,去摘山間的明月,去遊美麗的溪谷。
即使只是兩個人靜靜呆着,看她一到午後便輕輕打個哈欠趴到他的懷裡淺眠,也好。
一想到她可能從自己的世界上消失,自己就會喘不過氣——這種感覺,別人都叫作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