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後,陸娉婷的事情多了不少,夫家的各種關係就不說了,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姨子大伯子大嬸子的,總少不了的來往。再有一些所謂的生意夥伴,世交故舊,那樣大一家公司,怎麼也要在生意圈裡有幾分臉面的,與之相應的就是各種人際來往,交際應酬。
因爲陸娉婷算是高嫁,自己孃家原先不怎麼來往的親戚朋友也免不了都過來搭上了關係,再有她自己的同學朋友,認識的不認識的,拐着彎兒認識的,連小區鄰居女兒的同學找工作都能求到她頭上,實在是把她煩得不行。
陸母也覺得這樣不好,但卻不過人情關係,面兒軟,人家多哀求幾句,她就有些拒絕不了,陸父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兩個老好人一輩子,少有佔別人便宜的。
直到最後,陸母都不好意思跟陸娉婷開口了,一張口必是一通抱怨,偏抱怨過後想起那點兒情面兒,總還是忍不住說一句,還說什麼沒說死話,有拒絕餘地云云,但自己也知道,這一回拒絕了,只怕就要落下話柄了,什麼富貴不認人之類的。
陸娉婷也是煩得不行,縱然經過了古代的薰陶,但她本質上並不是一個能夠安於閨閣的大家閨秀,更向往所謂的自由,好容易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走了,她也走到了高處,但高處的風顯然不是那麼溫柔的。
“媽,你也體諒體諒我,我這裡一大家子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哪裡顧得上這些,那些認識都不認識的,什麼七拐八彎的關係,只管不要理就是了。要不然,我給你們買套房子,你們搬個地方住。”
陸娉婷言語中都透着疲憊,結婚不過三個月,她就感覺到了種種不同,公公婆婆的行爲處事,周圍人的態度……太多太多,她都在忙着適應。因爲她的家世問題,在丈夫的公司上她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大學中學的知識也沒什麼用,而她的本科學歷,在丈夫那一羣都留過學考過博的朋友看來,又算得上什麼?
儼然麻雀變鳳凰一樣,褪去那些包裝,本質上依舊是灰撲撲的麻雀,並不會因爲會捉蟲子而變得更爲光鮮。
所有的驕傲也只有自己才清楚,包裹的是怎樣的自卑。除了拼命揚長,她再不知道要怎樣避短,在那個好像人人都通曉各國語言並風俗的圈子裡,她這個外來者過得十分辛苦,總要苦苦掩飾自己其實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卻還要在對方大笑的時候露出會意的微笑,端莊典雅。
見大女兒這幅樣子,陸母也是心疼的,忙又說着體貼話,讓她多注意身體,早些孕育子嗣。
шωш¤Tтkд n¤¢O 正巧這時候王平回來,陸娉婷看到她,眼睛一亮,急於抽身地把她拉過來說話:“與其關心別人,媽不如關心關心妹妹,她都這麼大了,也該找男朋友了。”
這一句話果然把陸母的注意力轉移了,都是親生的女兒,縱然有所偏向,對自己生的,也不會漠不關心,少不得要把小女兒拉到身邊問來問去。
開始陸娉婷還頗爲輕鬆地聽着,後來這話頭就又到了她身上,陸母拉着她的手,說着語重心長的話:“從小你就懂事,知道照顧妹妹,你也幫忙看着,有什麼好的給你妹妹介紹一下,她就是個書呆子,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操心的,唉,爲了你們我可是操碎了心,你還好些,你妹妹這裡,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你是當姐姐的,你多照看着點兒。”
陸娉婷爽快應了,恰好想起後天便有一個朋友聚會,跟王平說了:“你就跟着我一起好了,都是年齡差不多的人,大家一起玩兒,沒什麼的。”
王平應了,爲了更好地完成任務,她是不會拒絕這樣便利的機會的。
聚會之上,陸娉婷自然不是最出風頭的那個,她心中有數,琴棋書畫,她其實都算不得精通,不過是用十幾年的經驗來蔑視普通人罷了,真正能夠展現自己手藝的刺繡又並不是什麼主流的,隨時可以拿出來炫耀的東西,所以這種時候她多半都是有些收斂地扮演好一個大家主母的模樣,從容地照顧每一個人。
但或許是她習慣了以前丫鬟婆子一大堆的情況,這種時候,尤其是沒什麼傭人的時候,她往往顯得有幾分手忙腳亂,正忙着幫某人拿點心,又想着某某酒水會是誰喜歡喝的,再有下一項安排是什麼。
因爲都是同齡人的關係,聚在一起,心裡的想法也是一會兒一變,這樣大的娛樂會所,各種東西也不缺,想到什麼,招呼一聲,有人跟着去自然是最好,沒人了,自己過去也不會找不到人玩兒,所以陸娉婷那樣面面俱到,反而像是服務人員一樣,顯得有些古怪。
這次的聚會,陸娉婷的丈夫葉釗也在,見她忙個不停,拉着她的手讓她也坐下,“別忙了,他們自己有手有腳,不用你照顧。”
陸娉婷微微一笑,順着他的力道坐在旁邊,擺着優雅自然的模樣,聽他和幾個朋友說話。
葉釗他們正談着科技上的事情,科技產業如今已經如火如荼,他們屬於眼光好的,早早就投入進去,並且還年輕,對這方面的興趣比起其他也更多一些,很有興趣地談論着某個技術革新,對此看法不一。
陸娉婷不是計算機專業的,對此完全插不上話,便是聽着,聽到那些專有名詞的時候也跟天書差不多,想要走開,但那幾個女生那裡聊的話題也是她所不喜的,隱隱能夠聽到某些品牌的名字和對一些服裝的看法。
誠然,這個社會有不少人喜歡古裝漢服之類,但那到底不是什麼能夠天天穿着上班生活的服飾,也不是時裝所青睞的款式,偶爾爲之,那是亮眼,經常如此,就是“脫俗”了。
陸娉婷開始還會得意於自己的手工,花了大工夫給公公婆婆送親手裁剪的衣服鞋子,花費的工夫且不說,頭一次的時候能夠迎來滿堂彩,遮住那些“到底是出身不好,也只能拿這樣的東西充充場面了”的閒話,第二次的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心意,少不得還要隨大流地買一些東西,也免不了收穫一些“我還當有什麼吶,這次倒是‘不用心’了。”等含沙射影的話。
葉釗不是獨生子,還有兩個兄弟,對於公司,或許沒有明刀明槍地爭搶,但各家妻子哪裡是容易讓人的,私底下都是各有算計,再有一個不是十分省心的小姑子,一個青梅竹馬沒能成婚的世家故舊的女兒。
陸娉婷的主母生涯並不是外人眼中的那般順暢,這也讓她不得不收斂了很多,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到這方面來。
“你累嗎?”
在陸娉婷忙得差不多,終於有時間顧到自己這個妹妹的時候,王平淡淡地問了她一句。
她開始沒反應過來這一問,想了一下說:“等你成了婚也是這樣,爲人女和爲人婦,到底是不一樣的。”
王平端着紅酒,淺淺地抿着,沒有再說什麼,陸娉婷拉着她跟旁人說了幾句話,對於這位“麻雀妹妹”,有幾個是抱着看好戲的表情在看的,還有些則是出於一種打破規則的不喜,對她淡淡的,離了陸娉婷就不吭聲了。
對於這些可算是世家子弟的存在,王平並沒有什麼訴求,言語寡淡地點點頭也就罷了,有人說話便回一句,再不然就是安靜聽着。
大家都是文明人,縱然有人真的不喜歡她,也沒有幾個當面給人難堪的,小說中經常出現的那種“刁難”梗,她是一個都沒遇到,以至於散場的時候還有着淡淡的遺憾。
【這次任務的意義是什麼?旁觀陸娉婷的一生,做一個見證者嗎?】王平忍不住在回程的時候問。
【……】王睿並不是馬上回答,好一會兒他才說,【我已經有了大部分的自由,能夠更改主線任務了。】
這一句話隱含的意思太多,王平細細體味了一下,以前王睿或許也是不自由的——這一點她早有察覺,就好像人活着必然要遵守法律法規還有某些良心設下道德規範等等,作爲一個有智商的系統,王睿也不可能是完全自由,想怎樣就怎樣的。
但,相對自由還是有的,比如隨機的支線任務等等,而現在,“大部分的自由”是不是指王睿已經要脫離某種控制?那麼,對自己有什麼妨礙嗎?他完全自由的時候,是不是就要跟自己分離了呢?
至於更改主線任務,這一次的任務是他設定的,爲的便是足夠輕鬆嗎?算是離別禮物?
【我該說恭喜嗎?以離別爲前提?】
【還不到時候。】王睿的聲音很沉穩,聽不出任何的喜色,【離開前,我會告訴你的。】
【如此,最好。】王平靠着車座閉上了眼,假裝熟睡,心裡頭的感覺卻有些複雜,這麼多年,她甚至無法計數她跟王睿到底相伴了多久,實在是太久的時間了,【你以後要去哪兒?】
【那是以後的事情。】王睿做事情一向有計劃,但卻不會提前這麼多說一些沒影的事。
王平輕輕笑了笑,沒再跟她說什麼,被陸娉婷問了一聲:“別裝睡了,哪有睡着了還笑的?”
葉釗適才講了一個笑話,王平的笑容並不突兀,更因少見笑顏的緣故,這一笑頗爲迷人,讓車內的兩個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陸娉婷毫無所覺,見王平睜開眼,便跟她說了之後的安排,讓她在自家多住兩天,王平也應了。